白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让韩纯出去外面宾馆住,叫丈夫晚上回来睡?
想起他头也不回背对着她的样子,又极快地熄灭了这个念头。
非一日之寒,岂是一夕能解得了?
高班长追上颜鸽飞,两个男人肩并肩静默地走了一阵,步伐一致,走姿一致。
“副连长,是不是这次回去探亲碰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高班长问。
“梅淑家里很反对我们结婚。”颜鸽飞说。
“弟妹什么意见?你俩结婚申请不是已经跟部队打了吗?”高班长问。
“打是打了,一头是我一头是她家里人,夹在中间最难选择的是她。”颜鸽飞说。
“是,可再难选择也得选择啊,她有选择她婚姻的权利,唉……你嫂子现在正跟我闹,这次来儿子也没带,还拉来干妹妹助阵,要我在复员和留队中选,留队就离婚。”高班长又叹说。
“多陪嫂子聊聊,我们毕竟平时陪家属时间就少。”颜鸽飞说。
“她是那种不甘忍受寂寞的女人,一开始我就觉得错了,至少不适合嫁给军人,让她受那份委屈,她说她在家就像守活寡,她说她凭什么?是啊,咱凭什么让人家在家吃苦受累!我现在就不敢跟她说话,就觉得亏欠她的,我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高班长说。
“嫂子是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在家又带孩子又操持家务,还得工作,跟嫂子多沟通一下。按说,这个世上不管男人女人谁都有寂寞的时候呢。”颜鸽飞凝视着连房里的晚灯。
晚上开会安排比武诸事,定人。副连长,副指导员,三个排长,几个连队骨干都去参加这次的集训。
颜鸽飞在吹熄灯号前收拾好东西,洗完脚将两只四十二号的宽脚隔在脚盆两边,盯着右脚大拇指旁边的一个水燎泡痕迹,现在长成山丘一样的硬挺子了。
那是梅淑第一次来部队探亲,部队刚刚二十公里行军结束,颜鸽飞才军校毕业下分到基层连队不久,带的是二排。
梅淑晚上在招待所洗完脚,把两只脚搭在翠蓝的脚盆两边,瞧着草绿厚窗帘布发呆。颜鸽飞点完名回来,把军帽往写字台上放好,腰带跟军帽搁在一起,拿擦脚布走过去从水里提起梅淑三十六号的精致的一双脚,擦干,套进拖鞋里去。
梅淑不好意思地挣了一下挣不开,只觉得他的手掌暖和,踏实,像一块磁铁。
然后颜鸽飞搬了写字台底下的木椅,倦倦地坐下,利落地脱了鞋袜将左脚伸进脚盆,捞着水洗右脚,大拇指旁边的燎泡水灵灵的睁着金鱼眼睛。
颜鸽飞抱愧地说:“明天上午就走?这么急,都没好好陪你说说话……还有,我怕是去送不了你了,上午开军人大会,怎么办呢?”
“你战友把火车票捎回来了吗?”梅淑问。
“在这里。”颜鸽飞摸遍军衣上下四个口袋,又去摸遍军裤口袋,才想起在排里自己床上方块豆腐被子底下压着。
“明日临走前给我就行。”梅淑说。
“你这回来,正赶上部队事情多,现在你来了也陪不了你多少时间……我……对不起……”颜鸽飞心疼地望进梅淑的眼睛里歉意地说。
梅淑伏在他胳膊上,摇着他不叫他继续说:“不要说这三个字,我们不要说这三个字,就这样,你就在我面前,我就在你面前,这么近,一天能见上几面,面对面说说话,一起吃一两顿饭,一起洗脚,感觉真好……真好……”
梅淑说着说着就发现了颜鸽飞脚上的金鱼眼睛:“行军的路是山路吗?肯定很难走,石头多,路远,背的东西又重,跟搬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