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班长关掉手机,把手机锁进柜子里。再换上迷彩服,跑步去操练场。一个人从单杠上下来,又从双杠上上去,沿着操练场蛙跳,面如冷铁,一跳溅一把汗珠星子。
远远晃见颜鸽飞从排房下来,穿着常服的军大衣,胳膊上还挂着一件迷彩棉大衣。
颜鸽飞知道高班长心情不好,从排房前面绕了个弯朝操练场跑去。
高班长眉目愁结地说:“我在想,夫妻不一心了,是不是还是离婚的好?”
颜鸽飞问:“嫂子那里,没有回心转意的余地了吗?”
又拍拍高班长肩膀说:“慢慢来,不要心急,给嫂子一点时间,该低下架子的时候就低下架子。”
高班长叹道:“你不知道,副连长,我现在已经没架子了,照我以前的脾气,早暴脾气发作了,你说离婚?好,离就离,谁尿谁?可年龄大了,越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兄弟,你嫂子她这回是用得了绝症这种手段骗我回来的,还跟连长也编了谎,我这心里头,堵得慌。你嫂子她以前哪还这样过?她是打心眼里不想跟我过日子了。”
颜鸽飞用力握了握高班长的肩膀,说:“多相互体谅一下,嫂子那么多时候一个人在家,忙里忙外的,有了什么事自己扛着顶着,咱们当兵的舍下家,她们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想想,也真是不容易的很,嫂子是心里置着气呢,肯为你扯谎,说明嫂子心里还是有你的,要是没你了,谁还肯花那个心思。”
高班长说:“谁知道她?副连长,弟妹早上几点的火车到?”
颜鸽飞抬起手腕一看表,跳起来跑掉了,边回头说:“火车晚点了,六点半到,现在五点半了,咱们这儿难打车,我得跑步去。”
又返回来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交给高班长,说:“穿这个跑不动,帮我拿回宿舍。”
颜鸽飞身上的军装常服露出来,哈着白气,顶着一头黑茬茬的寸发,孩子一样跑掉了。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会变成孩子。
高班长兀地想起来,和妻子白钰谈恋爱期间,那种难舍难分和迫不及待要长相厮守的感觉。
他不能回想这些。
他挥袖拂拂额上的汗珠,头有些重。
远处青灰的山尖上蒙着一层白蓝的雾纱。
梅淑下了火车,拉着行李箱在地下通道走着,无数行李箱轮子哗啦啦啦,乱响一气。像不通二胡的人乱拉弦,叫人心烦意乱的。梅淑在人群中只顾随着人流往前流,流到哪里算哪里,哪里都是一团乱麻。
拐了个弯,梅淑看到出口处青白的天色,眼前一亮。
她混沌的神经才稍微清醒了些。
梅淑从裤袋里翻找出折皱的火车票交给圆站台子上的检票员,检票员浓浓的妆面叫梅淑更清醒了些。
这才更确信自己是流到了他乡,幸好,颜鸽飞,自己未来的丈夫他在这里。
他在这里,他乡便成了归宿。
梅淑想起姐姐和她那个现在的男朋友刚谈恋爱时,有一天两姊妹在厨房炸油山蛋块,梅瑰笑着对她说:“你知道吗?婚姻才是女人真正的归宿,绝不是事业。”
姊妹俩真真是又爱又恨。
梅淑想起来小时候两个人就是见不得离不开的,她常常在母亲跟前子虚乌有的“控诉”她的姐姐,可还没过上一会儿,就合好了。梅淑记得她自己念大学的时候,姐姐梅瑰每个学期都要去大学看她两三次,给她留些零用钱,带些生活用品和零食。
有一回她生日,梅瑰给她送了两本大字典,汉语的和英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