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慧也遮遮掩掩的,他们各怀心事。
赵树森摸摸肩膀上凌慧刚才留在上面的眼泪,冷冰冰的,是毫无热气的。
但他心里却是灼灼的,像是滚水通浇过留下的伤,即使有一天不疼了,也会留下一片像胎记一样的痕迹。
赵树森抚摸着凌慧枕边的地方,疑惑着,在她心里,或许还有一丝丝情分的。
至少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想哭一回的时候,自己的这个肩膀她愿意来枕一枕,这个怀抱还是愿意来靠一靠的。
只要凌慧还有这一丝情分在,不论友情爱情,赵树森永远都不愿冷漠了她。
爱一个人,就是让人变成这样可爱又可怜的傻子。
赵树森走出凉亭的时候,又扭头瞧了瞧女生宿舍楼凌慧的窗子,微笑着低下了头。
他心爱的人在那个窗子里住着,他爱着她就可以了。
和颜鸽飞携手走在部队大院黄银杏叶铺就的路上,迎面有几个连队的战友走来,梅淑一下挣开了颜鸽飞拉着她的那只手,放进棉袄口袋。
一个老兵远远朝他们笑着说:“副连长把嫂子接回来了?”
又对梅淑笑着说:“嫂子一路上辛苦了。”
颜鸽飞说:“是啊,你嫂子坐了一晚上火车。”
刘魏笑随后赶上前来,笑着对梅淑说:“嫂子辛苦了,这么远的路,应该买软卧的,软卧睡着舒服,一觉醒来就到了,少受点罪。”
后面又一个刚满一年的有些腼腆的小战士也走到二人跟前,有礼地敬了个礼,挨着称呼:“副连长!嫂子好!”
梅淑一一点过头微笑回应:“你们好。”
刘魏笑又说:“招待所那里已经收拾好了,在二楼的二零六号,是个阳面,嫂子那里冬天烧暖器吧,咱们这儿冬天不烧暖器,阳面暖和点,楼里还有一个家属在,是连长媳妇,在一楼一个阳面,两个嫂子也能有个伴。”
小战士说:“副连长,我给你提了四个暖壶过去,招待所里没热水。”
老兵说:“副连长,我刚把我新买的电热毯和热水袋也送了过去,嫂子刚来,晚上阴冷,嫂子肯定不习惯这儿的气候。”
颜鸽飞连声说:“感谢,感谢,你们比我心细,我这人粗心惯了。”
梅淑说:“谢谢你们啊。”
刘魏笑笑着说:“嫂子,就别跟我们客气了,副连长待我们跟亲兄弟一样的,那嫂子就是我们的亲嫂子。”
眼前,部队招待所迷彩绿的楼墙,映照着冬日里的大红日头。
再加上颜鸽飞和战友们的绿军装,到处绿意融融的,覆在死灰的冬天的皮肤上,充满了平和生机和希望。
招待所在岗亭通往营房的路中央往西。
招待所房间陈设很简单,床单枕套被套都是洁白如雪的干净。
炊事班高班长又拿了些蛋炒饭来,连长一通电话叫颜鸽飞马上到连部开会,等他跟高班长匆匆走掉了,梅淑的心才不安起来。
一个人在冷空的房间里,只觉人在地上走,都是有回音的。
梅淑简单的打点了一下行李,坐在窗前的红靠椅上,看窗外的人。
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恍惚间还在坐火车,又回到了桥上,桥头的路灯映着玫瑰和凌慧的脸,又一个人在桃花村院门外的榆树底下掉眼泪。钟至聪在小街口挥着手笑着说保重,钟至善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说:“不要哭了,傻孩子。”然后急匆匆的从街口走掉了。又颜鸽飞脱下军装为她披在身上,在她的旁边默默坐下来,搂着她抖动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梅淑觉得脸底下一片湿凉,等她缓缓睁开眼睛,却是真真的躺在颜鸽飞的胸膛上,外头的那件军绿毛线坎肩已经湿氤氤的一片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