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保证,郭瑟琳就愤愤道:“就是你休假的这几天,我老板也休假了。”
“额……”陆茵顿时觉得顶梁股走了镇魂,她要说啥?不会是……按说自己很小心啊,没有发任何的朋友圈,告诉任何人都说是回家。
像郭瑟琳这种人,冷热分明是最不能容忍被隐瞒的,她现在这热乎劲是已经拿她当自己人了,要是知道自己欺骗她,一定会把自己烤成披萨的。
陆茵战战兢兢道:“是吗……好巧啊,呵呵……”还没有说完,郭瑟琳便不耐烦地打断道:“巧也巧不到你头上,哼,我告诉你,我老板这次肯定是跟什么人一起去的,他让我订所有东西都是双份的!”
原来她还不配当怀疑的对象啊,陆茵心里也不知是失望还是轻松。不过她还是十分配合地道:“那是谁啊?你订机票就该知道名字的啊!”
郭瑟琳不屑道:“你以为我老板会笨到涉及名字的事情给我做啊?呵,不过我什么不知道?也只有那些女人一个个都跟傻子似的,还以为我老板只有她们一个呢!”说着又居高临下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呀,你要是坐在我的位子上,就有种乾清宫大姑姑的感觉,那些自以为是娘娘的人,不过也就是oneof(其中一个)啦!”
她说得眉飞色舞,眉眼间纷飞的眼神简直就像在演宫廷古装戏,很需要观众配合的,她喜欢拉着陆茵吃饭正是因为这是一位好观众,懂得烘托气氛和对于她的表演发表建设性和赞美性的评论。
然而这一次郭瑟琳失望地发现,陆茵两眼失神,不知道看在了哪里,根本就没有应有的反应!
“哎哎,你在想什么?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郭瑟琳面上虽然还带着犹未消去的笑,语气已经隐隐含着不满。
她哪里知道陆茵心里听到她说oneof时的天崩地裂一般的感觉,耳边只有这一句话不断回响的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是其中之一呢!
若没有这半年多在总行的历练,只怕她现在就站起身来大声否认道:“不可能!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Allen才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我的男朋友,你不知道罢了!”
好在这半年在总行看惯了金枝欲孽,见多了影帝影后们的表演,她尚可竭尽全
力地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装作十分好奇道:“怎么……可能呢?老板的时间那么紧,会有空应付这么多女人吗?”她的声音泛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如果郭瑟琳看得仔细的话,还是能发现她面部肌肉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不过郭瑟琳显然没有疑心到她身上,自然不会观察得那般细致入微,听了陆茵这样“蠢笨无知”的问题,立刻嗤之以鼻地挺直了胸傲然道:“怎么不可能!这个可是需要技巧的,也只有我老板这样的男人,有魅力吸引源源不断的女人,也有能力让她们互补得知,相安无事。”边说着边掰着指头数道:“HR那边的Celina和王滢,产品部的乔安娜,总裁办的秘书陈安愉,还有好几个在外地支行里面的暂且不算,大概都是我老板出差的时候才宠幸得上一回吧,这回跟我老板一起去瑞士的肯定不是这几个人,陈安愉也没有休假,乔安娜好像生病了。”她兴致勃勃地转头对陆茵道:“你说会不会是Celina啊?”
陆茵浑身的血流都凝固着,似乎心跳的能量只够支撑她存活所必须的呼吸,支撑不了她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去思考去说话去站立在这个星球上面。
“我不知道……都不认识……”她尽了全力虚弱地说道。
好在郭瑟琳显然也没指望她能给出一个什么答案来,不过是随口一问,又自顾自地道:“不是Celina就是王滢咯,呵,反正只要不是Alice那个贱人就好了,我就瞧不惯她,你说是伐?每天搞得自己像个贵妃娘娘一样,给谁看呢?”
陆茵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紧紧咬着嘴唇,脑子里的画面是停滞的,定格在他在酒会上将外套披在她身上那一刻的温柔眉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
郭瑟琳说的不是Allen!她一定冤枉他了,跟他一起去瑞士的是她陆茵啊,不是什么Celina什么王滢。
她张口就想说出来,嘴唇动了动刚吐出两个字:“其实……”郭瑟琳似乎想起什么来似的打断她道:“话说你有没有听说关于我的什么传闻啊?”
陆茵虽然察言观色的基础不好,这半年在梁傲伦的栽培下算是突飞猛进,在这个时候只要略微注意了郭瑟琳的神情,再结合刚才谈话的内容,她就该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说了——很明显郭瑟琳暗恋老板梁傲伦,她处处跟Alice过不去不就是争风吃醋么?只不过看起来Alice是把绯闻落到了实处,真正坐实了销售部里娘娘的地位,而她还是个乾清宫大姑姑,正巴不得跟梁傲伦有什么绯闻才好。
如果陆茵现在还能正常思考的话,她就该想起得来白鹭曾经的告诫,在TAB,有许多人在做老板的情人,有更多人做了老板的情人还怕别人不知道。
男人的爱,之于女人,更是其他女人心中她们的地位和眼中流露出来的羡慕嫉妒。基于此,陆茵现在就该接口道:“我其实有听说……正想问你呢,你和老板之间……哈哈哈,是不是真的吗?”
可是,她现在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当中,四肢的每一分末梢都因为寒冷而失去知觉,好像有越来越多的冰水不知从何处漫过来,从脚淹到腰,再从腰淹到胸口,直灌脖颈,很快就要不能呼吸,何尝有心思去取悦郭瑟琳,不过是凭着一丁点残存的意识照直答道:“什么传闻?”
这个回答颇有意犹未尽的味道,郭瑟琳理了理头发,凑近她道:“我是我老板身边的人嘛,有时候对下面的人难免严苛一些,跟老板自然也亲近一些,下面的人嚼嚼舌头也是正常的嘛……”
她大约是不满陆茵分明有些走神的状态,猛地拍了她一把道:“你到底听说过没有啊?”
这一下仿佛是天空里伸来的巨手,把她直直地拎上岸丢在地上,虽然还是又冷又怕,但是整个人却唤起了自救的意识。陆茵一个振作,拼命稳住心神,勉强拉出一个笑容道:“有听说啊……不过我不信,你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
拜托请否认,请否认啊,一定要否认啊!
陆茵几近虔诚地看着郭瑟琳,盯着她的嘴唇,仿佛全身的重量都吊在那一束目光之上,务必要听到她的否认。她感觉自己就像踩在一根极细的丝上面,只要再多一分就会断掉,让她直直坠入无底的深渊。
郭瑟琳可不知道她内心在这瞬间竟有如此多的想法,甩了甩头发突然声音一改方才的戏谑不屑,娇滴滴地道:“这件事嘛……其实好难说的,我拿你当自己人,所以跟你说实话,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陆茵的脑子嗡地一响,而后的两分钟里她与世界是隔绝开来的,听不清郭瑟琳在说什么,只知道心好像被机关枪扫了一样,难以置信却又被疼痛提醒,直到亲眼看见上面的一个个的弹孔才能缓过神来。
人果真总比自己想象得更坚强,陆茵挣扎着撑住自己靠在椅背上,原以为自己会当场崩溃的,没想到竟然还能拉开一抹笑容问道:“不会的啦,我能告诉谁去啊。”心里呯呯跳着,等着她再丢出重磅的炸弹,干脆把自
己炸死也好。
可惜郭瑟琳神色立刻就骄矜了起来,说话就不像方才那般豪放,双臂撑在桌上,摆出一个文艺女青年才惯有的婉约忧伤的眼神盯着陆茵后面的空排道:“Allen对我很好,超出了老板对秘书的那种好,你明白吗?”
陆茵的心再次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接着道:“比如呢?”她是真不知道,又是真想知道。
撇开郭瑟琳的工作能力不谈,她不过是一个浅薄的爱慕虚荣的上海女孩,太普通不过,Allen你到底是看上了她什么?
虽然仍旧无法相信,但是随着郭瑟琳一件一件事情的说,陆茵的心里一点一点地在变凉,也许有人会叫这种感觉为冷静。是以听到郭瑟琳说起梁傲伦给她剥虾的时候那种得意与骄矜,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郭瑟琳看来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让她很满意,因为其实她说来说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越界,就好比一部电视剧剧本一般,想要红起来的话粉丝的炒作就太重要了——陆茵可不就是她眼里的粉丝嘛。
“其实她们那些女人啊,有时候我老板带她们出去一趟,就好像了不得一样,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起来,呵,我不要见得太多了噢!”她在每一次说到“我”上面都咬得极重,刻意突出她与那些女人的不同。
陆茵的面色僵硬,却刚才冻了一丝笑意在脸上,郭瑟琳见了大受鼓舞,手指绕着头发,骄矜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真是个聪明人,算是说对了,我就不是那种人!其实呢,Allen也不是没有提出带我出去玩的——”
又有人说她聪明,陆茵此刻的心情真真是恨不能哭一场。从什么时候起,她从一个傻孩子变得聪明了起来?
可是她真心情愿自己还是笨的,如果她还是那么笨,就会坚定不移地不去相信郭瑟琳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如果她还是那么笨,她就会站起身来演技生涩地说,我不舒服,我要回家,不再多听一个字;如果她还是那么笨,她也许会彻底地相信郭瑟琳的话,然后现在回去大哭一场,打电话跟他问个清楚,要么不许跟别的女人来往,要么他们就一刀两断!
可惜,这半年的历练,她不知不觉真的如所有人评价一样聪明了许多。
所以,她还能僵硬得坐在这里,甚至保持了一分郭瑟琳想要看到的微笑在听——这并非是为了取悦她,而是陆茵发觉自己动弹不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疯魔了,为什么心里还在想要知道更多的事。
这一晚跟郭瑟琳的晚饭简直跟受了酷刑一般,陆茵回到家里的时候发觉这样冷的天,她竟然连内,衣都湿透了。
无心洗澡无心换衣服,胡乱地倒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冬夜里连窗外的路灯都显得格外黯淡。过了一个小时,她才觉得自己算是活了过来,抓起手机就给梁傲伦发了一条微信:你和Alice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想要打上第三个感叹号的时候,她的手停了下来,终于哭了出来——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在梁傲伦的面前简直就是个透明的——如果她这半年来真的有过突飞猛进,也都是他一点一滴教的,她这么问他,甚至没有发出去之前她就能预想到他的答案:同事,老板与下属,为什么这么问?
把问题抛给她。
连她如今都能轻松应对的问题,能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况且除了Alice,郭瑟琳不是说了还有HR的Celina和王滢,还有产品部的乔安娜,还有外地的好几个同事吗,问得过来吗?
把被子蒙在脸上,无声地哭了。
怎么会这样?他对她那么温柔,那么耐心,救她于水火,教会了她那么多东西,如果不是爱,那又是什么呢?可是如果是爱,他怎么又会和别人牵扯不清呢?郭瑟琳说得有名有姓的。
不知道是几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次日醒来的时候两个眼睛浮肿得像核桃。陆茵只好画上了烟熏浓妆,在电梯里遇见白鹭,白鹭竟然乍一下还没有认出来,得亏她主动问道:“你几时去韩国,我同你一起去吧。”
白鹭被她的浓妆吓了一跳,不过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阵后便意味深长地笑道:“我月底去啊,你要去的话快办签证。”
白鹭在21楼就下了,她在企业银行部,电梯门一打开,只听见白鹭笑嘻嘻地说了声:“老板好。”直把陆茵吓了个激灵!这楼里出入的大小都是当了娘娘小主的老板们,她们这种秀女可要小心的伺候着。她心里正是一团乱,只觉得进电梯的这个从衬衫到领带到西服外套到袖口都是银色的男人十分眼熟,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陆茵就是一根筋,一件事非要弄个清楚才行,哪怕现在电梯里只有她和那位白鹭口中的老板两个人,她还是忍不住朝人家脸上瞟。
那个老板似乎也感觉到了她时时飘过来的疑惑目光,也从电梯里光洁的金属面中回望了她一眼。虽然只有一眼,他就不屑地把目光挪了开去
,陆茵还是从这一眼里不自觉地看出了高贵冷艳四个字,咳咳,原来高冷也可以形容男人啊。
她对美男有着天然而不加掩饰的兴趣,哪里还记得眼前这个人是白鹭口中的老板,直把美男盯得发毛,在电梯到达29层之前终于忍不住对着光洁金属面里的陆茵冷冰冰地道:“你的记性还真是很差,我对于你能又混回总行深感诧异。”
轻描淡写但是居高临下的语气,陆茵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啊?是说她?
他他他他,认识自己?
“……你谁啊……”是哪个人这么红果果地直戳她的痛处啊!“我在总行的工作比支行更对口,是学以致用,为银行为社会做贡献!”她这可是超水平发挥,以她的笨嘴拙舌,能在紧张得舌头打结的情况下这般流利地迅速找到一个官方的理由真是半年极大的进步。
此位美男的手已经按到了电梯的开门键上,29楼已到,显然他并没有任何兴趣对这个又笨又没有风情姿色大略也只算中上的“秀女”说更多,不过是等着开门的时间所以才得空指教她道:“年中酒会。”
真是言简意赅啊!
年中酒会?她那受了刺激不大好使的脑子开始倒带……
啊!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啊!怎么是他!那个说他的部门里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扑克脸,那个蜜雪儿说家境显赫内啥年轻有为三十出头就是现金与贸易总监的……@[email protected]惨了!
自己的记性……好像真!的!很!差!这谁……叫什么名字啊?
陆茵觉得自己在这半年里学习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技能,那就是在一堆问题中找到最大的问题!
她刚才……好像冲着这位美男老板不客气地说,你谁啊!
这位美男老板好像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啊……啊啊啊啊!
喵的,她一定是踩到了神仙的尾巴,昨天才失恋,今天这是又要失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