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的凌晨,也就是整个项目最后一天的起始,所有人都倒下了——因为终于所有的东西都就位了,只等明天的新闻发布会,然后各项交接就可以正式开始,看起来双方的总裁不过只是在镁光灯下一起合个照,其实简直是从这十一个人的汗水里淌过去的——外资银行的工作就是如此,很多人忙得脚不沾地未必就是在直接创造利润,而是在场面上的好看。
当然,只除了陆茵还醒着,最后一个星期所有人搬到了公司附近的酒店,住进了一个行政套房——横竖也不会嫌挤,反正大家是分批睡的,况且真的困得狠了,男的女的也不讲究随手扯一个毯子铺在地上也就睡了。此刻唯有陆茵一个人还没有睡,这时是她职业生涯迄今为止最重要的时刻,她负责的第一个项目,不再是做做会议记录,不再是旁听,不再是可有可无,她是真真正正地负责人。
她仔细地又在脑子里把所有的细节都过了一遍,好像这是一个半月以来唯一的一个如此安静的夜,一安静下来,心就是乱的。
有没有在爱一个人,最好的检验办法就是安静的夜中,是否心乱如麻。越是想念,越是在安静中迷乱。
陆茵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一个多月了,他只发过三次微信给她。虽然她知道他也很忙很忙,私人银行正在筹备阶段,更何况他身处高位,绝不会比她轻松,可是……心里有着牵扯缠绵的疼痛。
忍不住。
不行,就是忍不住,虽然很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此刻正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她应该再去温习一遍新闻发布会的流程和问题,她会第一次坐在主席台上,作为印度来的亚洲区总裁的翻译——其实是替总裁回答问题,毕竟她是对整个收购细节最熟悉的人,总裁只需要作为一个官方的象征。
她还是点开了微信。
“睡了吗?”
梁傲伦的电话竟然随之来了,他们甚少打电话,从来都是微信或者见面的,以至于陆茵接到他的电话半晌都不敢去按接听键,生怕是他按错了她接起来反而两个人都尴尬。
等她缓过神来,手机已经执拗地响了半分钟了,陆茵慌忙接了起来,生怕他挂断了。
只是喂的那一声,声音干涩,好像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sweetie(甜心),”他只说了一句话,就把陆茵整个人激得一颤,愣了一刻后抱着手机脸上就荡出掩不住笑意,“怎么想到这么晚打电话?”坚强了一个半月,这时候什么都不想,就想撒娇丰。
“你第一次做这么大的项目,准备得怎么样?”梁傲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着实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好怕啊,但是反正我也再想不到还有哪里漏掉了,大概这就是经验不足吧。”有点点失望,还以为他说打电话是因为想她,为什么说的还是工作呢。
“你明天在会上有帮Gupta安排翻译吗?”Gupta是印度人,讲英文的。
陆茵老实回答道:“没钱请翻译啊,所以Vincent初步定的是我临时客串他的翻译,这样记者万一问起什么来,我对项目比较熟,也好帮着回答。”说完又觉得不妥,Vincent和Allen可是不和的,她这么说好像她同邵翌文很亲近。
“不错。”他只简短地说了两个字,又叮嘱道:“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Gupta喜欢光彩照人的女下属。”
?
这是什么意思?
陆茵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两人的呼吸在手机中此起彼伏,像是突然拨动她脑中的一根弦一般,猛地悟了过来,“你是说——”
难以置信。难道他的意思是?
一瞬间呆在了当场,只听见梁傲伦在电话那边平静道:“Yina,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在亚洲区总部和在中国总部看到的将会完全不同,就像你在支行和在总部看到的差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