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确切的回答之后,大夫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陆七夕的闺房。
原本她该是困倦难耐的,一夜不眠加上做了着许多事之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来睁眼的。可胸腔内像是死了很久的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犹如一个深陷困境而忐忑不安的野兽般,扰的陆七夕辗转反侧多次,还是不能安然入梦。
她在锦被中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白日里她与公主会面时的情景已被许奕看了去,不知道他又会如何同冷寂叙述,那之后想必他也是一路尾随陆七夕而来的,想必公主与她做交易的事都已被许奕听了去,她竟然恍惚间忘却了这么重要的事。
闭目时开始从心中渗出来看不见的血液,丝丝缕缕像是蜘蛛织就的网似的向身体各处开始蔓延,她心疼的无以复加,那是比恐惧更深的一层情感,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陆七夕心里了。
她竟然天真的以为自己历经过重铸骨血般的疼痛后,就能算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了,冷寂不是说过的么,感受不到活着的人亦是没有人需要的人……这二者都在陆七夕身上应验,然而可笑的是她居然还活着。
这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痛苦同当初血肉活生生剥离感受起来并无两样,可在神经末梢却又稍稍有些不同,但她仍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感受到苦痛。
只是深夜里她娇弱的身子抖动得越来越厉害,陆七夕一直以为她死过一次之后就成了世上最有勇气的人,便是什么都不会再怕再顾及了,只要是能够助她成功复仇的,她都可以利用,这条路上得到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所以无论是刻意牺牲还是故意摧毁的,都没有什么关系。
窗外的风声呼啸渐弱下来,她的黑发肆意散在身上各处,如图泼墨画般的古香古色美的让人舍不得叹息。
忽然想起冷寂那双冰凉的绿眸来,虽然以前也有过但这次却不是因为惊异,他说不会杀了陆七夕,虽然那时不肯信,但心蓦地一软她却还记得清楚。
她本不是那么残忍的人,她知道的清楚,冷寂绝对不是那种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人,他眼里或许只有自己的那一方天地,小到只够他跻身便是满足了,这样的人陆七夕怎么忍心毁掉,若是日后报仇成功,那么恐怕是要殃及到冷寂。
犹记得那年陆七夕生了一场大病,病到直不起身子来,仍是在听说冷镜入府来找她之后,强忍着钻心的疼,虚弱地支撑起身体,将身来到铜镜前细心打扮着,为了见到冷镜一面。
又是多少年后,宫中的陆七夕无名无份,带入宫中的唯一一样物件就是当时用的那面铜镜,在他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时,她仍笑着轻轻拂去很久没有碰过的镜面灰尘,看着看着眼泪却不经意滑落。
那笑容像是那日与他相会在树下时的欣喜,那泪却是她肝肠寸断后因不见半点血迹勉强落下的。
为了能够陪在她身边的那一日,她等啊等终是到死的那一日都不曾见到他来。
诺大的宫殿联宫女都只有两个,除了她的叹息多年来静不再有半点声响。
这样让她苦苦等着的人,当年竟随手指了她姐姐入了宫,那时还不晓得什么上恨,只想着若是能再见伤他一面也是好的,如此她便了无遗憾。
最后死去的时候,她看不见自己的尸体是以什么姿势倒在那滩血泊中的,样子是否美丽,是否能后让人心生怜悯,死前残留的意识不会说谎,那时她想着等了那么多年,他终于要来看她了,想必看到一个活人死去在冰冷的心也会有触动的吧。
可他还是不来……应该说是不肯来了……
“我等你来看我,想告诉你我已经不再那么爱哭了……可是我等了许久等到我都快枯萎了,你怎么还不来?”
陆七夕想起自己曾在被子里躲着哭的语无伦次的样子,沉叹了口气,这会儿她才知道有些东西纵使拿了命去换,也都是换不来的……
王府那边同样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冷寂早已睡下入了梦。
许久未出现的梦境今夜不知怎的再一次出现了,他看见当年那个清晨天际蔚蓝,光热却仿佛刚遭遇了大火焚烧似的火红一片。
当他再一次看到自己少年时的青涩面庞骑着马从眼前驰骋而过时,他有些惊讶起来,原来日头还是艳丽的一如当年般丝毫未变,可是,那少年的青涩稚嫩却已经被这无情的岁月生生烧成了干。
梦醒后便是无心睡眠的,窗外天色还未见亮,外头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该是许奕吧,他来定是有什么要是准备禀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