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香缕缕渗出蔓延至鼻尖,试图在皇宫冰冷的外表下营造出某种似是而非的甜腻感官体验,一个连名字都只选身份象征的宫城,哪怕闻起来使人沉醉其中,内里却依旧如刀尖火灼般令人胆战心惊。
“你回来了?听母后那里传来消息说你的香做得不错。”陆七夕还未靠近,冷镜就已经有所察觉,他竟是如此警惕的人,不必回眸即知身后是谁。
“过来看看,这是内务府给你拟定的封号,看你自己喜欢哪一个。”陆七夕疾步上前,冷镜丝毫没有给他有所反应的时间,不曾行礼就匆忙凑眼朝着桌上望去。
洛阳纸上用娟秀得体的字迹写着“文”“贤”“齐”三个大字,一看便知是内务府总管周艮的笔迹。
他倒是惯会笼络人心,专挑选些好字来给皇帝筛选,这选送上来的三个字皆是紧屈于皇后底下的四妃方可用的封号。
他的心思可见一斑。
陆七夕凝眸复又朝冷镜撇去一眼,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他的偏好来,至于当真用什么封号陆七夕自己却不怎么在意,封号无非是种装饰,只为这身后名能好看些的装点罢了,她这种带着秽乱宫闱的心意入宫的人,早已先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必在意这些。
“皇上觉得哪一个好?”陆七夕婉转将问题抛给冷镜。
“要我说……贤字恐怕不能用,毕竟去年刚去了位贤妃,你若在她之后沿用此封号,一是怕人非议说你队亡者不尊,二是,死人的名号终归是晦气,这个不用也罢。”说着冷镜看也不看陆七夕,先兀自在贤字上划了个叉。
“文字确是衬你的清韵气质,但你更擅长实用的技能,这种以文抒意的方式不适合你,想必你也不喜欢。”冷镜继续画叉,陆七夕接了句,“皇上所言极是!”
但她心里却对冷镜自以为是的态度有些不屑,自大到以为凡事皆在他的掌控中,他所谓的了解其实无非也就是一知半解,却因为他帝王的身份不得辩驳,半解也就成了了然。
陆七夕的目光随即就被冷镜感觉到,只因他背后突升起一阵寒意,回首时便迎上陆七夕的眼眸,原来令他恶寒的源头就在陆七夕的眼神里,那里面没有无比清晰的仇恨或是极其强烈的爱慕,有的不过是泛泛如湖水风不吹就不晃荡的一时平稳。
然而它却像是一支来自多年前满载仇恨和其他复杂情绪的利剑,直勾勾朝着冷镜的心脏射过来。
“皇上看什么呢?”陆七夕收敛起眉目里的那一丝不寻常,如平时那样不冷不淡的同冷镜说话,而冷镜此时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萦绕在心头,那感觉并非是什么祥瑞之兆,恰恰相反,像是来自地狱的警告。
有那么一些时候,明明眼里看见的是陆七夕明媚如灼热春光般的笑颜,可下意识里却总觉得他很久之前其实早就认得了陆七夕。
她那双发亮的眼眸,让冷镜想起的居然是与她截然相反的一个女子,一个无辜死于薛天意阴谋下,而他却又无论如何都记不起她长相的女子。
薛天意的亲妹妹薛天香,那个和她姐姐仿佛不是来自一处的单纯少女,抱着真挚的感情死在了绝望的阴谋里。他唯独记得在某次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端宁公主与她正在说话,薛天香看见了冷镜,随即就查他望去,那目光犹如寒冬腊月里的死人一样,僵硬且干枯,虽闻不到半点腐朽,但也掩盖不住空洞呆滞的目光下实际躯壳已死的事实。
也是因为那一撇,冷镜直到薛天香死去都没有再去探望她。
“没什么,我们继续看吧,齐字是我最不中意的……”冷镜心不在焉的说着,一面在心里安慰自己,陆七夕和薛天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会产生这种错觉只不过是因为冷镜常年积累下的疑心病所致。
然而另一面,他又在心里隐隐觉得安慰,还好陆七夕对于他来说就如纯洁的白雪,冰清玉洁,他们之间既没有纠葛更没有仇恨。
他也不必担心有朝一日会成为陆七夕眼神捕杀的猎物。
“那皇上觉得哪个字好,要不我斗胆请皇上亲笔赐号好了!”陆七夕大胆却不失少女风采的甜笑着说道,冷镜竟然当真了。
于是只见他龙飞凤舞在纸上写下一个字,陆七夕惊愕的神情却没能藏住。
她再三确认过,那是一个香字!是白天香的香字!
不是说死人的封号沿袭下来会显得晦气么?贤字如此难道香字就可以因为冷镜的过份偏爱,所以逃离被画叉的命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