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未感受到失去身边某个人的滋味,所以现在说的这些也无是冠冕堂皇的措辞罢了。不曾真的体会何来什么所谓的顿悟?终究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看法罢了。用到朕身上不见得起效。”
是么?从未有过失去什么的感受,所以无法感同身受?陆七夕在心里默默苦笑着,若说她没有经历过失去某种东西的感觉的话,那么她作为薛天香的时候失去的那一条命又该被算作是什么呢?难道说,陆七夕经历的这些痛苦通通加起来还不如冷镜失去白天香来的惨烈么?
身体已死,然而意识却残存了下来,寄居到别人的身体里成为不能说出姓名的陌生人。
刚开始的时候没遇到照铜镜梳妆之时,陆七夕就会被自己的脸吓一跳。并非是因为陆七夕的皮囊生的过分丑陋,只是她习惯了十多年来薛天香的那张脸,一时间让她突然去适应一个与之前的自己完全不同的面孔时,她又怎么能习惯得了。外面已经到处都是陌生人,回到房内却还要被自己突然吓到……有家不能回,眼睁睁看着自己遗物被亲人烧毁……这些一切的一起来加起来难道还不如冷镜那份情伤来的惨痛么?固然他是帝王,可如果全天下做君王的都要和他一样,因为自己心内的不如意就要轻易摧毁别的一生,那这种活法,与其说是生不如死,倒不如说是为所欲为还更加贴切些。
陆七夕已经不再愿意看到冷镜这张用悲怆掩盖好的恶魔的真容,他再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又如何?也还是一样掩盖不了他犯下的罪过。天底下或许没有什么律法可以严惩这个毁了她的皇帝,但若是天不肯帮她她就自己为自己做主!陆七夕沉吟了片刻,看似陷入了冷镜营造出来的悲伤情境中,实则她却是在筹谋着该如何将场面转危为安。
“是七夕不懂事,惹皇上震怒连连。这并非是我的狡辩还请皇上谅解一二,我幼年时因是家中庶出的女儿,故,并不受家中人的宠爱,也因此小小年纪就饱尝辛酸,懂得了看人眼色做事。就这样长大的我最不希望的便是在我有生之年,突然遇到一段从天而降般的好姻缘时候,去被人当成影子对待。还记得初遇皇上,在那片梅花园的尽头您记得您对我说了句什么话么?”
因为提到了梅园的缘故,陆七夕的这番话已经引起了冷镜的注意,但在她突然停顿下来问冷镜这个问题的时候,冷镜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当时自己究竟对陆七夕说了什么话。
大概是因着心虚,冷镜的面色逐渐恢复了少许的温和。他努力回忆,但却对口中所谓的初遇没有半点记忆。
每当记忆在触碰到关于梅林、无名殿、白天香……这些词汇就会在瞬间融合在一起,搅乱冷镜脑中原有的思绪。
他只记得在那个他为白天香建造的宫殿外头,他遇到了一个翩然起舞且身姿背影像极了白天香的女子。
“不记得也不打紧的,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当是我多虑了吧……”陆七夕释怀般长舒出一口气,“我竟以为是她终于回来了,我竟以为是她……那时皇上您将我错认成旁人,半晌后您看到我的真容,这才意识到这是误会一场,于是您便喃喃自语说了这句话。起先七夕愚昧的很,以为陛下怕是将我看成是哪位住在别宫里的妃嫔去了,直到焚香那几日断断续续听宫女们说了些,这才”知道原来那树林,连同宫殿皆是陛下您下令建造出来的,而我不过是个无意中闯入您回忆中的女子,可有可无,今日是我陆七夕,也许说不定明日也可以是别人呢?所以陛下,留于宫中本就是七夕自愿的,但如若陛下对我所做的种种皆是冲着弥补回忆而来的话,那我宁可死于您手中亦不要做个替身的影子!”
冷镜看着陆七夕的眼里,与其他时刻有了明显的不同,
然而说不好是因为她说的话刺激到了冷镜脆弱的内心,还是他真的意识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有多不对。
正当冷镜似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偏偏不巧的是周艮慌里慌张的从外头小跑着步入大殿之内。
也许是他看出来,现在并不是他说话的合适契机,但奈何要说的又不是简单三言两语同皇帝请示完就算完成的事。
焦急的神色还未在脸上显露一会儿,周艮就上前打断了陆七夕和冷镜间的微妙氛围,奇怪的是,以往见到周艮的时候陆七夕心中并不会有太多的感觉,既不觉得畏惧他,更不会因为他是一介宦官,就对他嗤之以鼻。
今日却有所不同,周艮一如内陆七夕眼皮就莫名开始跳的厉害起来。民间说法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然而这说法却不能适用在陆七夕身上。这会儿她跳的是左眼,可她心里只感觉到接连不断袭来的不安。陆七夕本就不是天生走运的人,倘若她要不安起来,恐怕双眼不分左右那都是未知的灾祸即将到来的预感。
果不其然,陆七夕不安之际,周艮便忙不迭失的说道:“启禀皇上,太后那边出事了……”
此话一出,冷镜马上脸色大变,怒目瞪着周艮,“太后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给朕说清楚!”
周艮吓得立即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怯怯答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适才不知怎么就突然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未苏醒。太医院的太医都已经过去了,留在太后身边的御用太医说太后她这是中了毒的症状。且毒已由七窍渗入体内……怕是……怕是要归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