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谏你!!……”
“够了。”
冷镜终于在看够了之后,以有气无力之声不急不慢抛出一句来,算是制止了大臣们的纷争。
很多时候冷镜看着这些人在底下吵吵闹闹,总觉得自己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挡住与大臣们分隔开来。
所以他们闹成什么样,冷镜皆会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待在那里,不参与更不做什么评论,似乎他们做的事跟他这个当皇帝的没有一点关系。
可要说实际情况的话,却又大概就是如此。像是刚才这些人口中争论不休的不正是冷镜的事么,可奇怪的是,作为帝王之躯的他却不能凭自己的意思决定自己的事,更有趣的是,大臣们喜欢以他的事作为互相争执也可说是互相揭短的基点,但他本人明明就好端端坐在上头看着他们,他们却当他是透明的东西,根本不会过问任何他的意见。
说冷镜是英明的君主,办事公正的,冷镜
统共也就和他说过三次话,且都是一般皇帝会对臣子说的那些好听的假话。
如果把每日上朝时在最前头说的那句“”众位爱卿平身也给算进去的话,那这六年加起来他确实说了许多。
只是在心里暗暗觉得好笑的是,一个个根本不了解他的人,居然会在一段话里以对他歌功颂德来当做开场白,这也是在自己当了皇帝之后才知道的一件事。
一旦你成了天子,那你就不再属于自己一人,你的名字、你的情绪、你的爱你的血统,都是正面可以将你引至高处,反过来也可以立即将你压倒的东西。
而你必须知道,一旦你拥有了天下,就不能再拥有自己。
“李大人的意思是不再彻查此事,而是直接将大理寺里的陆七夕直接处死对么?”冷镜笑着问道,也只有他敢在朝廷上当着百官面前,亲口将陆七夕的名字给说出来。
“陛下误会了,微臣言下之意并非是要陛下立刻处死她,只是觉得彻查此事恐怕有些多此一举,”人证物证俱在的事,若是彻查后证明了她是无辜的,那百姓恐怕又要非议许多。处死到时不必,绳之以法就行,陛下可拟一道圣旨,下旨昭告天下,言明此女所犯的过错,并以陛下对她手下留情之事细说一番,想必此举定能为陛下俘获民心,让百姓高喊他们有位贤明的君主!”
李吉还以为这回冷镜怕是要听信了他的话,不再追查此事,所以欣喜早已溢于言表,说话时也自然更加主观起来。
“而这边的崔大人张大人之流,则是希望朕能,细细盘查,不能让无辜的人蒙冤更不能叫皇宫之内的危险与日俱增。”
那二人恐是适才争论时,牟足了劲开口,被人反驳的无话可说之后,回话也只以颔首代替,显得有几分含蓄。
“李大人的根据是人赃并获,可朕记得清清楚楚,至今仍只有一个小宫女,说自己曾在太后中毒那一日前,见到陆七夕鬼鬼祟祟潜入过太后宫中。难道你们平日查案时仅凭一个人一张嘴,就可以判断孰是孰非?
再有,李大人说可以断定陆七夕即是凶手,可经太医查过,说给太后送来的香粉乃是上好的细香,里头并无什么毒药的成份存在,朕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那么大胆子,胆敢在天子近旁下毒害人?李大人素来颇有见地,你认为谁是凶手?”
冷镜将问题问出后,又把疑问还给了李吉。他当然十分清楚,李大人身后乃是薛太傅在作祟,而薛太傅为的不就是他的千金薛天意么?
无论怎么说,作为大学士的李吉腹中有不少墨水,让他回答不管再难的问题,想必凭他的脑子,都能轻易的避开前头的拦路石子,给冷镜一份完美的答案。
这种一段话里开口闭口都要现编几句皇上的马屁,然后再正经八百的开始互拆对方的台面的过场戏,偶尔看几次倒是有意思,因意想不到肱骨之臣也会如泼妇骂街似的互相指责。但若和冷镜似的看得实在多了之后,就会渐渐变的厌恶起清晨的这一时半刻。
却看天边晨光出现,一切都有无限可能似的稚嫩可亲,只需上早朝的时辰一到,金銮殿再怎么金碧辉煌,也就成了此刻京城中最暗无天日之地,可那暗却已不是谁都能看得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