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说什么,鹿鸣铮只是朝着花脸猫比划出了个大拇指,便马上跟着已经大致摸熟了路径的花脸猫朝着日军阵地摸索着钻了过去。
一如花脸猫所说的,在小心翼翼地弯着腰摸过了十米左右的铁丝网之后,前方的贴地铁丝网已经被中**队的炮火炸得七零八落,基本上起不到太多的拦阻作用。
静悄悄地滑进了日军堑壕,即使有花脸猫在前方引路,运气不算太好的苗老八还是一脚踩进了一具日军尸体的肚子里,沾了满脚的血水和内脏。
悻悻地抓起了一顶日军军帽擦拭着满脚的血水,苗老八禁不住低声抱怨道:“狗日的花脸猫,杀个鬼子就杀好了,犯得上这么开场破肚弄得跟杀猪一样么?”
手脚麻利地重新穿上了衣服,满脸得意的花脸猫同样低声应道:“狗嫌骨头瘦,叫花子嫌饭馊!能过来就不错了,还说那么多废话!要有下回,换你试试?”
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苗老八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花脸侗的人一家人就几身衣服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裤子!进山里种田打猎,男丁都是脱了衣服裤子穿山越林,一身皮肉磨得像是水蛇皮一样,遇见木刺荆棘就能卸了力滑过去!穷出来的本事,说起来能值几个钱?”
用手指捅了捅很有些喋喋不休的苗老八,鹿鸣铮指了指堑壕胸墙上的几个交通壕出口低声喝道:“现在少扯那些个鸡零狗碎的玩意!看这交通壕的架势走向,差不多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的,没准前面就是日军的前线指挥所,那可是鬼子扎堆的地方,还刚好堵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都小心着些,倮倮、羌羌打头阵,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开枪!侉侉,你断后!”
斗嘴归斗嘴,在鹿鸣铮下达了命令之后,所有的老兵油子都极有默契地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在手持**的倮倮、羌羌引领下,悄无声息地顺着其中一条交通壕摸了过去。
黑夜,密林,即使不在战阵之中也会让人觉得鬼影憧憧。尤其是在能见度只有一两米的情况下,寻常人只能摸索着身边一切可以摸到的东西蹒跚前行。
但对在山林中生长的倮倮来说,到真像是如鱼得水!
倮倮是佤族人,被叫做倮倮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汉族对少数民族的不了解与蔑视,所以才给佤族人取了倮倮这么个带有侮辱性的称呼。
其二,便是倮倮在被抓丁当兵时,能够说出的名字太过拗口复杂,负责登记的军官也贪图个方便,直接提笔就给写了倮倮这么个名字。
虽然名字不好听,但倮倮的战场意识却像是与生俱来一般。大多数的新兵在第一次上战场时不是闭着眼睛狂喊乱闯,就是瑟缩在战壕里吓得屎尿齐流!
但倮倮却不这样,在枪声响起之后,当时连汉话都只能连听带猜、却说不出一个字的倮倮立刻闷声不吭地冲了出去,但却扔下了手里那支连膛线都磨平了的老套筒。
冲到了半路上,也不知道倮倮是在哪里抓到了一把已经被砍出了锯齿的大刀,只一个照面就砍下了一个对手的头颅。
等到一场仗打完,几乎每个看到倮倮的人都被倮倮的造型惊呆了——赤精着上身的倮倮浑身是血,但在腰上却用布条栓了四个人头,沉默着走到了伙房前,比划着手势要用人头换刚出锅的馒头吃!
接连几场这样的战斗,接连几次看到倮倮赤精着上身在腰上挂着人头走到伙房用人头换馒头,消息传开,也就有个算是念过几本书的军官凑合着说出了个大概——佤族自汉朝起就有猎人头的习惯,在庄家插秧时要从敌对的寨子里猎个人头放在水田中央,以此乞求来年风调雨顺,庄家丰收!
暗夜的猎杀,对寻常士兵来说或许要经过多年苦练才能勉强胜任。但对于一个自幼就生存在这种环境中的佤族人来说,不过就是每年都要循例办理的生活琐事而已。
所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猫着腰走在最前面的倮倮几乎是半闭着眼睛,却不断地扇动着鼻翼感受着周遭的气味。在即将转过交通壕的转角时,倮倮猛地停下了灵猫般的脚步,伸手朝着紧随在自己身后的羌羌比划了个止步的手势。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油腥味道,闻起来像是牛肉罐头,但其中又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息。已经跟日本鬼子厮杀了无数个回合,也把日本鬼子的军用品吃了个遍,倮倮在鼻中接触到那味道的瞬间便判断出,是个刚刚吃过了牛肉罐头的日军隐藏在交通壕的转角处!
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倮倮把**插进了身后的腰带,极其缓慢地爬上了交通壕的顶部,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分辨出他准备做出的下一个动作之前,堑壕的拐角处已经传来了喉咙被割开后血液喷溅而出的沙沙声……
再过得片刻,已经把**重新抓在右手中的倮倮静静地出现在了堑壕的转角处,左手举着一只耳朵朝着在堑壕转角处等候的众人晃了晃之后,倮倮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血淋淋的耳朵塞进了腰间的一个日军的牛皮子弹盒,沙哑着声音用不甚流利地汉语朝着鹿鸣铮低声说道:“得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