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牛奶最近心情有点抑郁。
女主人要生小宝宝了,这本来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啊,结果闹出一堆麻烦。
开心,不开心,开心,不开心。
那一对小夫妻情绪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变,害它也跟着像坐过山车一样,到了最后,还是以分居两地告终。
分居两地不要紧,可怜了它威风凛凛的一头雪狼,世间少有的灵兽,居然成为一个来回送信、送小礼物的。
男主人这边:
“今天胃口好不好?孩子有没有闹?”
“天气热了,家里多放点冰,不过不准吃冷的东西。”
“给你炖了汤,收到了没,记得喝完。”
女主人看了就笑得眼弯弯脸红红,不好,又提笔写回信了!
“我这很好,宝宝今天胎动了,第一次哦,我都吓了一跳。”
“宝宝动得好厉害,我数了下,每个小时有五到六次,会不会太多了,还是他(她)太调皮?”
“我又种出了荔枝、菠萝、猕猴桃这些水果,亲手收获的第一筐哦,送给你,不过你要给我做水果沙拉,好想吃。”
装着信和好几筐水果的空间器送过去,男主人挑挑眉:“等我一下。”马上就去拌沙拉,完了又装空间器里给它带回去。
这两个变态!
明明可以通过通讯仪说话,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说个不停也没事,偏偏还要写信。每天也有固定的一次时间见面,还要时时地另外送些东西。
值得庆幸的是,女主人深思熟虑之下,还是决定进农场待产。
“……虽然时间会有点长,但我现还是农场里的环境更好。阿培……的情况你也知道,他是你弟弟,你们相差没几岁,你能护着他,但对于我们的孩子,总有一天我们会先他老去,他必须有自己的天赋,足够的能力。”
那天晚上他们用通讯仪交谈了,说了很久,牛奶趴在床边听女主人低低地说话,她向自己招招手,它自觉地靠过去,任由她搂着脖子,大脑袋轻轻搭在她肚子上,好奇地嗅着,试图和里面的小主人沟通。
都不理它!
女主拨弄它的耳朵:“牛奶,顾叙跟你说话。”
然后男主人严肃低沉的声音从通讯仪里传出来:“牛奶,进了农场好好跟着长曦,不要让她劳累,一有什么就出来找我……”
巴拉巴拉,说了多少次的话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它扯扯耳朵,低低地懒洋洋地嗷呜一声。
总之,进了农场不用再来回送东西就行了,路上人看它的眼神完全就好像在看一个邮递员好吗?
农场里的时光是安静的,悠久的,睡觉、种田、听歌、晒太阳,每隔八天,女主人就要出来一趟,那时男主人总已经等在大门口,牛奶相信,每一次他都要提前等在那里,完了再一个人在那徘徊很久。
好可怜的家伙。
生个孩子容易吗?
有一次他大概真的忍不住了,想要摸摸孩子,恰好是一次胎动,它从自己的角度看去,就瞧见这个其实骨子里铁血冷酷的主人霎时红了眼眶。
牛奶忽然想起前世,它遇到主人的时候,哦,当时他还不是自己的主人,不对,它从没把他当成主人,而是一个人类伙伴。
那时他身边的所有亲近的人都死光了,一个人从骨头缝里透着阴沉沉的死气,好像站在那里就四面八方地放毒气。
它觉得这个人和自己好像,都没有伴。那他俩就作伴吧。
别说,日子精彩好多。
天天不是杀丧尸就是杀变异兽,要不就杀人。
哪里有现在天天睡了吃吃了睡这么安逸,说实话,它都不知道原来顾叙一手好厨艺,当时他和自己一样吃生肉,要不就一块肉在火里滚一滚,就直接往嘴巴里塞,它就觉得这人比自己过得还差劲,根本没把自己当人看。
好几年后,它才知道原来不把自己当人的家伙,心里还住着一个人类姑娘。
每次她来基地取货、交换物品,顾叙都会远远地默默地看,会收集和她有关的信息,会因为她生活的不如意而阴沉,而愤怒。
他有时候和它说,这个世上他唯一关心的人就是边长曦了,可是她也许并不需要他。而且他这么阴暗的一个人,杀人如麻,手上沾满了罪孽,又能给对方带去什么。
他是天煞孤星,注定要做一个孤家寡人。
牛奶觉得自己现在更加深刻地理解这句话了,你说你有一个克制亲人的属性,可不就是当孤家寡人的命?
好不容易结了婚,要生儿子了,你都还抱不到,只能远远地看着。
牛奶甩甩头,觉得顾叙这样太差劲了,亏自己冒了多大的风险重生过来。
那次去云华基地收尸,顾叙和那个叫白恒的打了起来,两败俱伤,回来之后伤势一直不好,他还作息习惯更差了,整个人要死不死的,手底下有些人蠢蠢欲动,想取而代之。
它一看不是回事,就悄悄扒出捡来的几块玉镯,它知道温明丽被这东西打中后,灵魂飘起来了,它本能地知道这些碎玉有神奇的作用。
然后,它真的回到了末世之前,变成了一只又脏又臭的肥老鼠……
想想都是泪。
牛奶低头看自己锋利的爪子,矫健的四肢,好不容易又回到狼的模样,每次变回老鼠啊,狐狸啊的样子,感觉自己智商都下降了。
所以才会稀里糊涂认了边长曦为女主人,顺带顾叙也变成了它的男主人。
好吧,言归正传,农场外四个多月一晃过去了,农场里四年也慢腾腾地过去了,这一天,它家的小主人诞生了。
哇哇一阵啼哭,好多人跟着欢呼起来,它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知道生的是一个男宝宝。
它撑起身子,抬头一瞧,果然,它那个可怜的男主人被挤在最外面,连娃娃一根毛都瞧不到,只能激动地自己搓自己的手。
它不忍再看,这个愣货是谁,它不认识。
……
“咿呀!咿啊!”
四个月大的顾宝宝已经长得很壮实,农场不是白呆的,前后加起来接近五年时间的妈妈肚子也不是白窝的。那粗胳膊粗腿的,白白胖胖好像藕节一样,不停地有力挥动,咿咿呀呀大张着嘴巴,露出光溜溜的牙床,口水从嫩红的小嘴里不停流出来,滴在……漂亮水滑的白毛上。
牛奶翻了个大白眼,郁闷地趴在绒毯上,宽阔的背脊此时就是一张床,顾宝宝趴在上面不断划水,用力地蹬着两条小短腿,把它的白毛弄得乱七八糟。
能老实地躺到你的小床上去不?
都怪那个恶趣味的女主人,那么小的孩子就抱过来和它排排躺,各角度拍照,结果顾宝宝一次就喜欢上大大的白狼朋友,两只不得闲的手这里抓一把毛,那里碰一下爪,自己一个人就玩得咯咯直笑。
顾宝宝很好动,一个大人一不小心都抱不住,还是时刻陪着他玩,某个毫无良心的猥琐男主人嫌老婆时间都被占用光了,每次想干什么坏事,就把宝宝交给它,还美其名曰“狼妈妈”。
不能忍,我是公的好吗?
男主人的智商已经被丧尸咬掉了。
哐的一声,顾宝宝一个翻身摔倒了绒毯上,虽然毯子垫得很厚,但这么摔下去还是有点疼,顾宝宝小嘴一瘪,就要哭起来。
“宝宝……”
“不管他,孩子多摔摔才长得健康。”听着这无良的话,牛奶掀起眼缝,果然那边厨房门口两人都要黏在一块了,男主人一个打横公主抱,迫不及待就把人往楼上带,还飞来一个眼神。
牛奶又抛了个白眼,大脑袋凑到顾宝宝脖子底下,几乎比他身体还大的头颅蹭了蹭,又蹭了蹭,宝宝顿时破涕为笑,咯咯咯的笑声传遍了屋子各个角落。
牛奶也忍不住高兴起来,眯起眼睛一个翻身,和宝宝一样四脚朝天地躺着,宝宝顿时笑疯了,咿咿呀呀跟尖叫一样。
……
当然,有时候也不需要牛奶牺牲,别忘了还有个小屁孩呢,那个李安宁啊。
快三岁的孩子已经能带小弟弟玩了,毕竟是同类,比较有共同语言,翻身啊,爬啊,牙牙学语啊,搭积木玩啊,有时候武大郎的那个儿子也过来玩,这下更有趣了,两个小豆丁用火星语言互相交流,叽叽呱呱口水横流说得那叫一个欢。
每当这些时候牛奶就趴在一边看,看着看着假寐过去,一觉醒来,孩子们也都睡着了,他们排排睡,呼哧呼哧睡得满脸通红。
它忍不住跑过去,爪子一扒拉从沙上勾来照相机,咔嚓咔嚓几下。抬头一看,那对男女呢?坐在已经变成花园的院子里,白色的秋千上,相互依偎着,也不知道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牛奶忽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它开始想,自己要不要也找个伴。
虽然光棍一条比较自在,但有个陪自己一起咬耳朵的家伙似乎也不错。
它犹豫了几天,终于跑出去给自己相看媳妇。
牛奶不在乎未来另一半是什么,一样是狼自然好,但狮子豹子小猫小狗,如果自己看对眼,那也一样可以拐回家去,它思想开放得很呢。可是那些养殖场的“行走着的食物”就算了,守门的小土狗、为了一根狗骨头疯抢厮咬的蠢货们,也实在上不了台面。
近来倒是流行起来捉一些变异兽来驯养,可是那些所谓变异兽也蠢笨难看得很,或许要不凶得跟鬼上身一样,就是已经被驯出了奴性。
唉,基地里动物实在还是太少了。
它忽然挺想念以前农场里的云豹、黑熊、黄鼠狼之类的。
好像农场里现在又有了不少不错的变异兽,都是男主人弄回来哄女主人,给她解闷的,要不去挑挑?
牛奶两只尖长的耳朵立了起来,随即又晃晃大头颅。
不行,它在农场里呆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摩擦出什么火花,可见那些家伙里没有哪个合自己的眼缘,看了也是白看。
忽然,一队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机动组压着几个人走过,一副游街的驾驶,路边人们都挤在两边指指点点。
“生什么事了?”
“那些人好像和领夫人有旧仇,私底下谋划什么,这不,被抓起来了?”
“呸,活该!干找领夫人的麻烦。领夫人是什么人?咱们每天吃的米、穿的棉,过这么好的日子,一半是她功劳,还有那新鲜甜美的水果,更是她千辛万苦用异能种出来的,最神秘强大的种植一组都是她手把手带出来的,和她过不去不是跟我基地过不去?”
牛奶晃晃悠悠地跑来看,人们老远就看到这个领家的爱宠,也知道这位狼爷实力强悍,而且在外人面前脾气可不算好,连忙让出道路来。牛奶就看清了那被拿下的人。
瘸了腿的诸云华,蔡江美之类的,还有一个人很眼熟,它仔细瞧了瞧,不是那个什么诸葛谦吗?
好久远之前的人了,没想到还活着。
当初男女主人在七号基地狠狠坑了诸葛父子一把,还有那个姓霍还是姓什么的基地领也被阴惨了,这几年都没见到人,还以为都死翘翘了呢,没想到还跑过来合起伙来害人。
牛奶出不屑的呼噜,也没兴趣再看,慢条斯理地又跑远了。
花了几天的时间就把基地所有的动物给看遍了,闷闷不乐地回家去,准备明天出城去找。
回到家就看见男主人和小主人在玩耍。
当然他们的玩耍和平常父子不同,男主人被勒令不能靠近到儿子十米之内,抱不能抱,亲不能亲,他就另辟蹊径,用精神力和儿子打招呼、游戏。这会儿精神力操控着一个彩球,在儿子头顶晃啊晃,引得顾宝宝傻乎乎地伸手抓,一会儿用精神力又把儿子举起来,顾宝宝兴奋地尖叫不止。
“好了,宝宝嗓子都叫哑了,你们爷俩歇会。”
女主人走出来把宝宝抱住,宝宝顿时依恋不已地直往她怀里钻,湿答答的口水沾得哪里都是。
女主人另一手拍拍牛奶的头:“你去哪了,早出晚归的,还耷拉着耳朵,心情不好?”
牛奶正感动。
男主人那个无情无义的淡淡横了一眼:“没事,大概是思春了。”
牛奶:“……”让我去咬死这个家伙吧!
它跑到楼上房间去,一会儿叼着几张卡片出来,在地上摆成一行。
“我、要、出、城、找、媳、妇?”女主人睁大了眼睛,接着却不是问它要找哪样的,去多久,反而看着她家男人,“还真是!”
还真是思春了。
牛奶羞愤地离家出走。
一走就是好几年。
衰败城市,荒凉平原,阴森老林,险峻高峰。
几年间它到过了许多地方,看多过许许多多的动物,美的丑的,刁的老实的,憨的狡猾的,可以做朋友的,一见面就你死我活的,还有幸遇到了别的灵兽。
旅程是丰富多彩,但随着时间迁移,它越感到一种孤单。
哪里都是它一头狼,哪怕身边围满了生物,哪怕也能和其他家伙交流,但他还是渐渐感觉到无聊,无趣,淡然无味,朝前面看看,超后面看看,有时候都不想动,再朝身边看去,空荡荡的。
它这才慢慢了解到,前世顾叙的那种孤独寂寞感觉,理解了为什么边长曦死后,他也一副心死的样子。
无论是人是狼,都需要有伙伴,孤零零的一个太没滋味了。
牛奶撑起雄伟健美的身子,它如今已又一匹成年马那么大,体型还要更为壮硕一些,站直了背部能到成年男人的肩膀,一头狼长这么大确实骇异了些。它狭长锋利的眼睛里闪烁着茫然和怀念,仰天嗷呜一声,丛林啸动不止,周围的地面草木都覆盖上一层薄霜,飞禽走兽惨叫着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