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杀乱党!救驾!救驾!!”一声声嘶吼震破天际。殢殩獍晓
太和宫前已一片兵荒马乱。叛军与前来救驾的士兵混战在一起。一道金甲身影在队伍最前方。火光将他冷峻的俊颜照得如涂上了一层金粉。他手中长剑飞快落下,眼前就喷溅起一蓬滚烫的鲜血。他身下的骏马踏过一具具还带温热的尸体奋力冲开眼前乱哄哄的人马向外太和宫的殿门而去。
他长剑护胸,俊眼映着火光显得通红通红,他冷然无情砍杀着阻挡在马前的叛军,生杀予夺毫不容情如天降的杀神。在他身后苏晋带着几位侍卫殿后护卫。苏晋一身玄色劲装,面色沉稳阴沉,所过之处手中剑光翻飞皆是血色飞溅。
殿前火把耀眼的光汇集在一起足以照耀天际,在染血的雪地上人踩马踏,很快成了肮脏乌黑的泥土。两队人马如两条黑色的龙狠狠碰撞在一起,喷溅出血色的浪花。处处是乱军,处处皆是血光。
云罗好不容易到了太和宫中就看到了一地的断臂残肢,尸首遍地。她忍着惊恐从死人堆中穿过,来到了宫殿的廊下。她抬头急目搜寻,只见乱军中李天逍手持长剑已将叛军结成的阵中狠狠撕破了一个口子嬖。
他一人若有神助,勇猛无比。那一道金灿灿的亮光如天神之光一般指引着巨龙扑去的方向。
云罗定定看着那道泛着金光的身影,躲在高大的廊柱后无声地笑了。
她也不知自己在期盼什么,可是唯有知道,他真的来了懒!
李天逍见太和宫已近在了眼前,举剑狠狠砍翻眼前一个叛军,扬声怒喝道:“降者不杀!不降者诛九族!!”
蜂拥而来的叛军被他冷酷的神色所惊吓,不由心中有了惧意,纷纷退后。
李天逍扫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京城四周皆是效忠皇上的人,你们困守在宫中就如瓮中之鳖。刘氏父子突袭而来更是一场假军情,没有人可以救你们。难道你们要陪着那个女人死吗?!”
正所谓攻心为上,李天逍三言两语已攻破了他们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不少叛军都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跪地求饶。殿中云妃脸色煞白如雪,扑出来看着大势已去,惊得簌簌发抖。
负隅顽抗的不过是寥寥几人,李天逍见太和宫前还有一小撮叛军企图退守逃走,冷冷道:“弓箭手!”
身后一队黑衣士兵立刻出列手持劲弩,冷冷对准了场中的叛军。一道重重鼓声敲响,与叛军缠斗的士兵纷纷滚下马躲避。如蝗的箭雨顷刻便射入叛军阵中。
惨呼声纷起,叛军们瞪大眼睛痛苦地倒地死去。血缓缓渗入雪地中慢慢流淌。方才还如一锅沸粥一般的太和宫前恢复了平静。李天逍策马上了太和殿前的玉阶,云妃已被投降的叛军拖了出去,推到了他的马下。
李天逍居高临下,冷冷看着抖如筛子的云妃,问道:“云妃,难道父皇给你的还不够,你一定要走上这条路吗?”
云妃已面无人色,半天挤出一句:“李天逍,你为何不喜欢我?”
李天逍冷冷道:“不是所有美人本殿都会喜欢。你自恃过高,以为天下男人都应该喜欢你不成?”
“当年我敬你是朋友的妹妹从不曾出言调戏,也没有让让你有什么误会的举动。你一再地纠结此事,不过是入了魔疯了神智。”
云妃听着他冷酷无情的话不由簌簌发抖,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李天逍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下了马快步向殿中走去。
云罗见他走向殿中,再也忍不住低呼一声:“殿下!”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李天逍却猛地顿住脚步,一双眼犀利地看向她的藏身处。云罗定定看着他,仿佛忘了呼吸。
两两相望中,四周的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飞快褪去。唯有他那双杀气未褪的眼神渐渐被什么点燃,越来越明亮。
云罗忽地落下泪来,她活着,他亦是挥起长剑破开阴霾,千军万马横扫而来。
此时天边翻起鱼肚白,一点晨光透过冰冷的空气照耀在灿烂的金顶上,熠熠生辉。下了一夜的风雪过后一切已经是天翻地覆。四周寂静,所有的人都盯着那高高玉阶上的金甲男人。
忽然,他动了动直直向她走去。
所有的人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向那高大廊柱后躲着的女人。她静静站着,眼中水光点点滴落,喜悦的笑容连这晨光都美不可及。
胜利狂喜的心情好像这个时候才重重袭上一夜疾驰而来的士兵身上。他们愣了愣,忽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欢呼声一阵阵,破开寒冷的空气,响彻整个天宇。原来这就是他们浴血奋战的原因,为了这个国这个家,为了心爱之人的欢喜安稳,为了这心中坚定的信仰!
李天逍走到云罗跟前,猛地一把紧紧抱着她。他身上铠甲冰冷,浑身还带着血的气息,可是这个怀抱此时却这么温暖踏实。
云罗低声道:“殿下,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李天逍将她按在怀中,长叹一声:“云罗,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离了身边。”
……
温暖的太和宫中,龙榻上的老人已走到了最后的时光。李天逍守在龙榻边握着父亲已枯瘦的手,神色黯然。
晋帝终于睁开眼,缓缓道:“逍儿,总算没有阻碍可以阻止你成为皇帝了。”
李天逍面上掠过哀恸,缓缓跪下道:“父皇,明知云妃要反你为何要这样以身犯险呢?”
从西山行宫行刺后,晋帝与他已猜出了宫中有人勾结了梁人犯上作乱。李天逍带来木屋中的两人是梁人,不过不是别有居心的人,却是成德军中王镕手下的人的人。这两人告诉晋帝与李天逍刘氏父子计划与宫中的人密谋的事。
晋帝干脆将计就计,命李天逍佯装出京再杀个回马枪将云妃等一干叛军全歼。
这便是这一场宫变的来龙去脉。晋帝铤而走险,以自己的性命押在了皇宫,这一招狠招彻彻底底清洗了朝堂和军中的反对势力。
富贵险中求,也许这便是这垂暮老人的最后一次辉煌的战果。
晋帝呵呵笑,干瘪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为自己设下的计谋十分得意。
他吃力笑道:“若不是如此,怎么知道禁军中有这么多不服朕的人?若不是如此,怎么知道刘氏父子会趁乱突袭。这叫做引蛇出洞,你有没有派人去……去围击燕王刘氏前来的军队?”
“父皇放心!周将军已经带三万兵马日夜兼程前去驰援了。周将军若是能依计分段包抄定不会让刘氏父子得逞。”李天逍道。
晋帝笑了,唤来一位毫不起眼的小内侍,取下手指上的玉戒递给他:“去请圣旨。”
小内侍低头退下,很快他拿来一个一尺见方的玉盒。
晋帝轻抚玉盒道:“朕喜欢将最重要的东西放在眼前却容易被人忽视的所在。这是朕平日练笔放墨宝的玉盒,随意放在龙案上,没有人知道玉盒底下有机关可以藏着朕的传位诏书。”
李天逍接过玉盒,打开底部一按,果然缓缓拉开一块玉板,显露出一张写满了字迹的黄绢。
“父皇!”李天逍眸色深沉,心中百味陈杂。已期盼了很久的东西忽放到跟前,这一切似乎来得太过轻巧和容易。
晋帝一双老眼定定看着自己的儿子,枯瘦的手忽然握紧李天逍遥的手,声音嘶哑,一字一顿地道:“朕还有一件事要你做!只看你肯不肯!”
李天逍一怔,问:“父皇,是什么事?”
……
温暖的偏殿中梳洗罢的云罗与刘陵说着话。两人这一次死里逃生,此时有说不出的感慨。
刘陵问道:“华尚宫想如何处置庆琮公主?”
云罗摇头:“当初一位老内侍请我有机会一定要搭救她出宫让公主安享晚年。不知殿下是否能答应。”
刘陵道:“殿下仁善,再者庆琮公主也算是太子殿下的姨母,应该会恩准放出宫外去的。”
云罗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
正在这时,宫女匆匆而来,低声道:“华尚宫,那老妇人要见华尚宫。”
云罗一怔,她将庆琮公主带来了太和宫中一处偏僻的房中,等时机到了她想禀明李天逍放她一条生路。前去伺候的宫女不知她的来历,也不敢轻易怠慢。
云罗随着宫女来到庆琮公主的房间中。
庆琮公主坐在了暖和的炕上,面色平静。她见云罗前来,笑了笑问:“那老匹夫死了吗?”
云罗为难摇了摇头。前朝的恩怨她不知道来龙去脉,但是看样子庆琮公主对晋帝积怨颇深。
庆琮公主嗤笑:“听说他最后患了毒疮,怎么治都不好,恶臭满身,十分痛苦是吗?”
云罗点头轻叹道:“是的。”
庆琮公主哈哈一笑道:“活该!他这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晚来也该如此痛苦。”
她眼中有幸灾乐祸的意味。云罗上前问:“公主殿下恨皇上,是不是因为他当年自立为帝的事?”
庆琮公主冷笑:“不错。他当年在我父皇跟前发下重誓说要一辈子效忠大唐,但是到最后他拥兵自立,自称为帝与那篡唐自立的梁贼又有什么不同?他想要当皇帝就找我拿玉玺,想骗我给了玉玺。哈哈……活该他一辈子都拿不到!因为我死也不会给他的!”
云罗心中轻叹。世易时移,唐朝盛世百年如一梦,唯有如庆琮公主这样的遗民还留在那盛世的梦中,看不到朝代更替。他们深恨改变这一切的人。与其说庆琮公主恨晋帝,不如说她深恨自己眼睁睁看着大唐分崩离析却无能为力。
庆琮公主看着沉默的云罗,忽然道:“你我缘分一场,我有件东西送你傍身。”
云罗一怔,庆琮公主向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听不听随便你,但是趁我主意还没改变之前你最好下定决心。你若是要听这个秘密,从此以后你就将背负着这天大的秘密活一辈子,若是不听,这个秘密就随着我死去而深埋地底。你自己可要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