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充媛拨了拨鬓边的金步摇,笑了笑,道:“本宫怎么敢让华美人委屈呢?只是本宫看这几日皇上心中闷闷不乐,像是在生谁的气。殢殩獍晓本宫就想,若是这令皇上生气的人能主动跪下认错,皇上一定会气消的,到时候想见谁自然就能前去觐见了,不是吗?”
云罗闻言,冷冷失笑:“玉充媛娘娘真是能体贴皇上的心意。”
玉充媛谦虚地道:“哪里!哪里!皇上正在与几位大人们饮酒,本宫要去照料了。华美人自便。”
她说着得意洋洋地领着一干宫女内侍扬长而去。
云罗站在庭中,半晌一动不动。沉香看着玉充媛离去的方向,摇头轻叹:“这玉充媛好生厉害,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听说曾经华美人曾经帮过她免于云妃的责罚,怎么今日竟会如此百般为难华美人呢?嬖”
云罗冷淡道:“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我与她本就是水火不两立,宫中的女子与青楼的女子又有什么不同?曲意奉承,你争我夺,都只为了那个男人。别的女人都是死敌。如今她有皇上眷顾,能踩我一脚自然不会吝啬半分力气。”
李天逍就如宫中的一轮太阳。他喜欢谁,哪宫的恩泽就多一点。不喜欢谁,那人便只能暗自夹紧尾巴做人,被人欺负了也只能暗自隐忍。
说到底,她厌倦了宫中的人心污浊,怕了这步步惊心的陷阱深潭。她终究无法彻底折了这一身傲骨,去与三千美人争那一份宠爱琅。
是谁曾经在她的耳边说过“云罗,你要是不这么倔,运气也许会好一点。”
她笑了,终究是凤朝歌最了解她,也终究她当真是一个凉薄自私的女子,无法真心爱上别人,只爱自己更多一点。
沉香见她冷笑连连,怕她刺激了心头的旧伤,连忙道:“华美人,我们回宫去吧。明日也许皇上会见了华美人。”
云罗忽地冷笑一声道:“不。”
她说着循着飘渺的乐声,来到一处园子门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沉香一惊,连忙道:“华美人你这是做什么?”
云罗冷笑一声:“还能做什么?我今日要见皇上,谁也拦不住我。”
沉香急了:“天气寒冷,华美人伤才刚痊愈,身体还很虚弱,若是寒气入体就会生病呢!”
云罗只是不语。
园子中乐师吹拉弹唱,咿呀的乐声动听优雅,编钟轻敲,宫商角羽,沉郁大气。园子中热热闹闹,春意仿佛提前到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笑颜开。玉充媛坐在李天逍身边,笑意吟吟。唯有李天逍看着水榭歌台上的伶人们卖力做戏,眉眼间神色却依旧沉沉。
玉充媛正要再劝酒,却看见底下有个内侍对她使眼色。
她提了裙裾悄悄而去,不悦问道:“到底什么事?”
内侍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玉充媛俏脸一沉,咬牙冷笑道:“好你个华云罗!够狠!”
内侍忧虑地道:“要不要通禀皇上一声呢?这华美人病重刚好,要是这么跪下去再生了病,皇上知道后责怪,娘娘可逃不了干系。”
玉充媛美眸中恨色掠过,冷冷道:“她要跪就让她再好好跪一个时辰,等皇上喝醉了再禀报皇上。到时候皇上就算再心疼她都无法顾及她。哼!本宫就不信她能跪多久!”
内侍只能领命而去。
廊下,云罗听着高墙里丝竹声声,一动不动。地上冰凉,才刚伤好不久的身子立刻觉得丝丝寒气都钻入了身体中。沉香在一旁着急却是无法。
她想上前劝云罗离开却被她眉眼间的冷色吓退。
天渐渐暗了下来,二月的寒风依旧一阵紧似一阵。云罗已冻得唇色乌黑,摇摇欲坠。
沉香不忍,上前苦苦劝道:“华美人是个聪明的人,怎么这般伤了自己?”
云罗只觉得周身已没有一点暖意,唯有一点神智还在撑着自己。她苍白一笑道:“不然怎么的?等着他来见我?……他不会来见我的,就如他其实不愿放我离去。”
沉香暗惊,问:“华美人当真要求去?”
云罗已冻得声音都颤抖。她低声道:“不然怎么办呢?若有朝一日我在宫中死了,元青怎么办呢?元嗣怎么办呢?……报仇虽然重要,但是人若死了,就什么都成了空。”
沉香长叹一声。
天渐渐黑了,庭中丝竹声终于停歇,云罗振作精神看向那院门,忽地“哗啦”一声巨响,似乎有人责骂的声音传出。片刻之后,云罗只见那院门中有人影一闪,大步向她走来。
她看到了那人的面容,心头一松,眼前不知怎地黑暗袭来软软昏了过去。
在神智彻底沉入黑暗中的那一刹那,她落入了一具温热宽广的怀中,他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与特有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云罗!”他抱着她,眉眼间的焦急再也隐藏不住。
云罗想说什么却无力昏倒在了他的怀中。
……
滚热的酒加上姜汤灌入口中,呛得她不住咳嗽。
耳边传来沉香欢喜的声音:“醒了!皇上!华美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