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凝香,道:“我再坐一会就回去。”
身后的人却并不离开。
她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来人。在水汽氤氲中,一袭暗红朝服将他的容色衬得如魔似魅,紫金冠耀眼,他的样子似刚下了早朝。
“是你。”云罗失笑,“朝歌,你来做什么?”“来看看你。”凤朝歌斜斜靠在了雕了精美凤形的石壁旁。他幽深的凤眸扫了焕然一新的温泉玉池,似笑非笑道:“我也来见识见识三万万贯银钱造就的宫殿是怎么样一个富丽堂皇。”
云罗看着脚边的流水,水清澈见底,连倒影都不易看见。她只是不语。
“你可知道,朝中的大臣们最近都对你很不满。有人要联名上书,让皇上废了你。有的却翻出了衢州一事,想要让皇上赐死你。”他慢慢地开口,“一场眼看的风暴就要来了。”
云罗眸光一紧,冷笑:“他不会杀了我的。”
“你当真这么自信?”凤朝歌笑问,眸光深深,一眼望不到底。
云罗起身,冷冷淡淡道:“他要杀我早就在河间府就下旨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凤朝歌看着她眉眼间的冷色,忽尔轻笑:“云罗,你倒是看他看得很明白。”
云罗眉一挑,看着他一身华贵朝服,似笑非笑道:“我自然是看得明白的。若是吃了苦头还看不明白又怎么活下去呢?”
凤朝歌深深看着她,问:“当日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你早就预料到了李天逍会震怒……”
云罗浑身一震,避开他犀利的目光冷然转身:“我那时说的是事实。”
她说完,转身要走。可是腰间一紧,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环抱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低低道:“昀儿……”
低低切切的呼唤令她浑身僵硬。一点温热的吻落在了她耳边,令她不由轻颤挣扎。
一切不必再说了也再也逃不了。他紧紧将她桎梏在怀中,猛地将她抵在了冰冷的壁上重重吻上她微凉芬芳的唇。她抿紧了唇却抵不住他火热的吻,纷纷溃败零落。
碧玉搔头颓然落地,碎玉纷纷,三千发丝尽落他修长的掌间,单薄华丽的霓裳凌乱,她如秋末的蝶被他困在了牢笼中,左右挣脱不得。
“放开我!”她发了狠,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凤朝歌忽地笑了,一点血渍蔓延在他唇边,血色晕染,越发为他平添几许邪魅涓狂。
“昀儿,你还要口是心非多久?”他欺近她,眼底灼热的光芒直欲刺盲了她的眼。
云罗牢牢盯着他,忽地冷笑:“我口是心非,你逢场作戏。你我半斤八两,谁也笑不得谁。你可别忘了,你的郡主夫人还等着我亲口饶了她一命呢!你再轻薄我,我就让她一辈子都只能吃天牢的牢饭!”
凤朝歌眼中皆是漫不经心,失笑:“她与我何干?你关死她,我眼都不会眨一下。”
真是凉薄的男子!云罗心中对还在天牢中明敏郡主真心觉得可悲。她追逐情爱,却皆是惨败收场。如李天逍这般,凤朝歌也是这般。
凤朝歌看着她的失神,忽地一低头,吻上了她脖颈下的条条还未痊愈的殷红伤痕。
他声音暗哑,低声问:“还疼吗?”
温热的唇碰触上她的伤痕,酥酥麻麻的感觉从皮肤钻入了心底。云罗猛地一惊,急忙拢起了衣衫,恨恨盯着他。
凤朝歌见她戒备深深,便不再为难她,放了手靠在石壁边,只是拿着眼讥讽看着她的欲盖弥彰。云罗冷着脸整理自己的衣衫,华美衣衫下未痊愈的条条疤痕丑陋,不堪入目。
因为这个,她至今未让李天逍近身碰触一下。
也许这个世间就只有一人能一眼看出她浮华底下难堪的底色。任由她巧施胭脂,着了繁华浮色都盖不住的狼狈。
“你今日找我做什么?”云罗避开他犀利的眸,冷声问道。
“我说了,来看看你。”凤朝歌漫不经心地说道,他顿了顿,又道:“刚才我说的可不是闹着玩的。朝中有人要对付你。这些日子你可要小心些。”
云罗一愣,忽地道:“我竟不知朝臣竟然可以管到了后宫之事。”
凤朝歌淡淡道:“也许他们不安了。你是梁人,我是梁人,你大哥也是梁人。如今一个个都受了皇上重用,也许他们想对付的不是你,是我和你大哥,又或许他们是想对付的是皇上。皇上治军严苛,登基以来一直致力改革晋国陈旧陋习,一些人便想借题发挥,想让皇上屈服。”
云罗浑身一震,看着凤朝歌脸上冷冷的笑意,心中一沉。
自古以来就有以“清君侧”为名来逼迫皇帝修改政令。只是她不巧有把柄落入了这些人的手中。
衢州战死的三千军士。她便是那些人口中的祸水殃国的红颜。
“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凤朝歌声音清冷:“若你愿意,把明敏郡主放出天牢,也许充王府会买你的人情。朝堂上充王不做声,你便多一分活路。”
他说完上前,凤眸深深看着她那双明净通透的美眸,低低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轻叹道:“云罗,我要你活着。有一日当时机到了我便可以带你回故国。”
他唇上的血渗入了她的唇间,腥甜,刺鼻。
云罗忽地嫣然一笑,轻抚上他俊美的面容,一字一顿地道:“我活着从来不是为了你,朝歌。”
她靠得这般近,吐气如兰,馨香扑鼻。倾城的面容在他眼前徐徐绽放最美的姿态。
“朝歌,你我都是自私的人。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谁是为了谁的话。”
“他们要我死,你便跟从了他们吧。群情粥粥,你也无法违背。至于我,我会有办法的。”
她冷然转身:“趁此机会,你我都可以脱了无形的桎梏。此事一过,再也无人可以欺辱我们。”
她说着走出了温泉玉池。他看去,她瘦削的身躯挺直,傲然而去的身影久久令他凝望。终于水雾弥漫中,她消失不见。
凤朝歌看着地上碎了碧玉搔头,轻轻捻起,轻笑:“昀儿,你当真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