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王妃轻叹一声,拜下:“臣妾女儿自小娇蛮,闯下滔天大祸,不敢奢求娘娘不惩,只愿娘娘能网开一面。鴀璨璩晓”
云罗低低一笑,明眸中寒光微闪,笑意冰凉:“明敏郡主年少无知,本宫不怪她。”
充王妃面上一喜,连忙道:“多谢兰婕妤娘娘宽宏大量。还望……”
她话还未说完,云罗已凉凉打断:“不过俗话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充王爷恐怕有教管不严之责。”
充王妃一听脸色顿时一僵。她未料到云罗话拐得这么快。看着柔柔弱弱脾气很好的一个女子,说起话来听着喜怒无常,无法捉摸琨。
她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继续。
云罗轻抿一口清茶,眸光流转,笑了笑:“充王妃喝茶吧。”
充王妃应了一声拿起茶盏,神色间忧虑更深一层裰。
刘陵在一旁看得清楚,轻咳一声:“充王妃尝尝看,这凤栖宫中的云雪茶味道怎么样?”
他一语解了尴尬,充王妃连忙接口道:“果然是好茶。”
云罗微微一笑,对刘陵道:“既然充王妃喜欢,等等拿一点作礼给充王妃带回去尝尝鲜。”
充王妃连忙道:“臣妾不敢!万万不敢受。”
云罗道:“也是,充王府中什么没有呢。是本宫失礼了。”她说着轻叹一声,似乎有满腹的心事。
充王妃心中一动,看向她郁郁的神色,连忙关切问:“兰婕妤娘娘有什么难解之事吗?说出来给臣妾听听,也许臣妾可以为娘娘分忧呢。”
云罗垂下眼帘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罢了……不说了。”
充王妃见她眉间有忧色,连忙又问。云罗只是不愿说,倒是一旁的刘陵忍不住插嘴:“充王妃久居王府中恐怕不知,如今朝堂上朝臣们对皇上盛宠兰婕妤娘娘颇有些微词。”
“皇上烦心,婕妤娘娘心下自责自然也跟着几日忧愁不减,寝食不安。”
云罗黯然垂泪:“本宫知道自己是从梁国逃入晋的罪臣之女,原本无法伺候皇上,后来有幸承蒙皇上青眼有加,如今本宫在这凤栖宫中深受皇恩,却不能为皇上解忧。本宫实在是心里难过。……”
她头微低,双目泪垂,楚楚可怜。
充王妃一听,心中了然,连忙道:“婕妤娘娘放心。这事……这事不过是朝臣们无所谓的担心罢了。最后婕妤娘娘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云罗抬起眼来,摇头轻叹,目光诚挚对充王妃道:“充王妃其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宫还听说那些朝臣们说本宫是梁人是梁国凤朝阳派来祸国殃民的奸细。若是这么个说法……岂不是我大哥也要遭殃。本宫死不足惜,要是本宫的大哥有事……”
充王妃一听顿时背后毛骨悚然。她也听闻朝堂这些日子因为皇上宠爱了华云罗而吵闹不休,谏官们纷纷上表。可是明明是劝诫李天逍不可亲近美色的一件事,怎么最后扯到了叛|国的罪名来了?!
如果说与梁国凤朝阳最有关系的,排来排去,凤朝歌才是那第一人!华云罗与那断了一臂的华元嗣又算老几?没见过被仇人灭了全族还去为仇人做奸细的!
可是如果这事越演越烈,难保往日看不惯充王府的人会暗中搅起风浪来!
充王妃虽不够聪明世故,但是这其中事关充王府的生死关键却是想得十分明白。她越想越是坐不住,恨不得马上回王府与充王商议对策,而此行进宫来替自己的女儿明敏求情的事早就抛之脑后去了。
冬日楼阁中阴冷,充王妃却冒出了一身汗来。她勉强笑着安慰:“婕妤娘娘多虑了。娘娘尽心尽力伺候皇上,这些人怎么会这般胡说八道呢!娘娘放心,这事臣妾与王爷商量商量……断不可这么任他们胡说八道!”
云罗闻言,嫣然一笑,一双眸子如琉璃晶亮,柔声道:“三人成虎,曾子杀人。充王妃可别小看言官们的力量。”
充王妃恨不得立刻就赶紧回王府去。她心下浮躁,哼了一声:“这些言官就该杀。沙场上都不见他们流血拼命,就只会在背后编排旁人是非!”
云罗见她如此激愤,垂下眼眸轻轻吹了茶盏中起起伏伏的茶叶,轻声道:“听了充王妃一席话,本宫的心结也解了不少。这茶,果然是好茶。”
充王妃抬头,不经意看见云罗眼底细碎的微光,心中一怔,竟忘了接下来该怎么接口。
充王妃走了。
凝香前来收拾茶盏,刘陵对依在了软榻上的云罗长吁一口气道:“若是充王妃能回去说服充王襄助娘娘,这朝中起码有一大半反对娘娘的声音消失。”
这么说危机也才解决了一半而已。云罗转眸,问:“那另一半又该怎么办?”
刘陵顿时为难。云罗看着楼阁外一大片一大片铅云聚拢,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淡淡道:“要下雪了。这冬天要真正开始了,刘公公你替我收拾点贵重补品,明日我要去参见皇后,这伤也好了是时候该见的人都要一一见过了。”
刘陵讶异。
云罗却看着楼阁外的铅云不语。
……
充王妃匆匆回了充王府中,坐立不安地等了许久,充王才姗姗归来。充王如今年过五旬,国字脸,一双浓眉甚是威风。充王妃将从凤栖宫中听来的话说了,充王越听越是眉头紧皱。
他听完后恼道:“胡说八道!这事会与充王有什么关系?!再说敏儿的驸马虽然……不可能!皇上绝对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的!”
充王妃忧心不减,道:“王爷可要小心些。这些言官们越来越放肆。我打听到皇上都被他们逼着几日不早朝了。万一这些谣言越传越离谱怎么办呢?凤儿虽然是梁国人,但是他一心为晋国,若是有人故意生事怎么办呢?”
充王虎目一瞪,道:“他们敢!”
“父王,母妃放心。这些言官们要对付的是华云罗,与儿臣没有半点关系的。”不知什么时候凤朝歌已回王府来。
他走入厅中来,眉间紧皱,似十分不悦:“依儿臣看,若要让皇上相信充王府的忠心。我们充王府也应上请皇上废了华云罗!”
充王眼中一闪,问:“为什么?”
凤朝歌坐下,冷哼一声:“儿臣从衢州来后好些话都没告诉父王。朝中好些人不服气儿臣,说儿臣衢州一战中两万人马都全军覆没,是我之过。皇上赏我不过是看在充王府的面上!”
充王一听大怒:“到底是谁这么编排我们充王府?!本王跟随先帝开疆拓土的时候他们还不知在哪娘胎里待着呢!如今看本王老了,就想抢了充王府的军功了吗?!”
充王妃见充王大怒,急忙安慰道:“王爷息怒。都是一群无事生非的小人,不值得王爷生这么大的气。”
凤朝歌上前道:“不管怎么样,都是儿臣连累了父王与充王府的名声。儿臣有罪!”他声音诚挚,语气黯然,听着令人心酸。
充王面上动容,扶起他来:“如今看来当真是有人拿着你是梁人来大做文章。不管怎么样,父王不会眼看着他们欺负到了充王府头上去的!”
凤朝歌面上一松,慷慨道:“父王放心,儿臣会向皇上表明忠心的!”他说完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充王与充王妃见他翩翩身影离去,不由相视一眼。
充王妃心中感慨,道:“实在是难为了凤儿。他平日待敏儿真心真意,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皇上的重用却遇上了这些个小人。王爷,你瞧我没说错吧!凤儿平日背地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呢。”
充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敏儿鲁莽骄纵,可是嫁给凤儿后却是收敛了不少。也是凤儿撑起了充王府。平日我是不该疑心他。如今看来他果真是一心向着充王府的。”
充王妃也道:“是啊,而且他与那华云罗当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有关系岂能想去求皇上废了华氏?”
充王点了点头,道:“不过他想的太简单了,与那一帮别有居心的人去向皇上表明忠心,岂不是正如了他们的意了吗?”
充王妃连忙又道:“王爷,这次可不能让他们把这祸水引到了充王府中。”
充王郑重点了点头。
花厅门廊旁一抹挺秀的身影静静听着,半晌,他薄唇一勾,冷冷一笑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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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顾盼间美眸流盼,容色倾城,仿若不是真人。她来到了中宫殿中一干前来的宫妃们都纷纷不约而同住了口,只能看着她一步步仪态万千地走进殿中来。
云罗美眸扫过她们呆愣的面容,微微一笑,上前见过了坐在最上首的玉宁两位宫妃。
她看了面色僵硬的呼邪赛雅,柔声道:“见过玉充媛娘娘。几日不见不知玉姐姐宫中是否还缺了洒扫的粗使宫女么?若是还缺,我与皇上说一声,让皇上替玉姐姐找个宫人使唤使唤。”
呼邪赛雅脸色一僵,不知该怎么接口。一旁的宁充容闻芩急忙打了圆场,道:“华妹妹这是说笑话了,缺人手向内务府中说一声便是。”
云罗恍然大悟,懊恼道:“是极,我当真糊涂了。不过当初玉姐姐恐怕也是糊涂了,不然怎么没想得去内务府找个宫人打扫呢?”
呼邪赛雅在一旁脸色忽青忽白。云罗面上含笑入了坐。她依旧坐在了周晴身旁。周晴见她来了正寻不到机会与她说话,见她坐下,连忙问:“那明敏郡主……”
云罗轻轻对她摇了摇头。周晴连忙噤声。
过了一会,有一位女官前来对诸位宫妃道:“今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各宫娘娘回去吧。”
众位宫妃一听都起身准备散去。云罗忽地上前问道:“皇后娘娘也不能见臣妾吗?臣妾今日还专程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来的。”
那女官听了只得说前去请示。过了一会,女官前来道:“皇后娘娘准了兰婕妤觐见。”
云罗由女官领着进了中宫寝殿中。寝殿中帷帐四垂,皇后坐在殿中的胡床上,额角贴了一块膏药,眉心紧锁,神色恹恹。看样子似乎真的身子不适。
她见云罗前来,眉头不禁皱了皱道:“兰婕妤有什么要事要见本宫吗?”
云罗跪下,拜下道:“臣妾听闻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所以特地前来请安拜见的。”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怎么敢当呢?兰婕妤起身吧。别跪伤了腿,那就不好了。”
云罗笑了笑,起身躬身道:“臣妾有几句忠言想与皇后娘娘说说,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愿意听。”
皇后一听,眸光一闪,沉吟良久才挥退了众宫人。若大的寝殿中只剩下两人。四周帷帐低垂,明明是白日却令人觉得暮气沉沉,毫无生机。云罗扫了一眼,忽地明白了这后宫至尊的中宫殿中却缺的是什么。
是生机!是帝王频顾的生机!
皇后见云罗站着打量自己的宫殿,一股怨气猛地冲上,冷冷道:“兰婕妤看什么呢?别看了!等本宫死了这中宫就是你的了。你今日来看这里就是为了本宫这个凤位吗?”
她的声音中充满无穷无尽的怨恨。
云罗闻言转眸,失笑:“臣妾有了凤栖宫为何还要皇后娘娘的中宫呢?皇后娘娘何必这么妄自菲薄呢?”
皇后一听顿时语塞。
云罗慢慢踱步,看着中宫中一件件珍贵奢华的摆设,轻笑:“凤栖宫很好,臣妾很喜欢,也不想搬了。皇后娘娘其实可以放心,不必这么防范臣妾。”
皇后听了只是冷冷撇了撇嘴,看样子根本就不信。
云罗跪坐在了皇后跟前的软席上,打量皇后的容色。皇后只觉得她一双似水明眸看起来仿佛要刺透人心。
她心中不悦,怒斥:“大胆华氏竟然如此对本宫无礼!”
云罗却并不害怕。她嫣然一笑,柔声道:“皇后娘娘好好想想,从在太子府起,云罗可曾对皇后娘娘真正无礼过?皇后娘娘防了臣妾这么紧,甚至不惜亲自去劝说臣妾自裁在圣驾面前。臣妾就一直不明白,臣妾一介梁国罪臣之女,到底何德何能能让皇后娘娘如此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