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裂的唇一开一合地说:“娘娘,我们的愿望终究不能实现……”
她不停的说,不停的说,布满死气的脸上那一双毫无光泽的眼紧紧盯着他,像是一句永恒的诅咒。
云罗甩开脑中杂乱思绪,扶着疼痛的腰吃力地站起身,挪到了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已凉,她勉强喝了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殿中无人,她唤道:“刘公公!刘公公!”
过了一会,守在殿外的内侍听见召唤,匆匆传了刘陵前来。
刘陵冷得打哆嗦,进了殿中道:“娘娘,一定要去吗?外面的风雪又大了起来了。”
云罗侧耳听着殿外的风雪声,慢慢道:“始终要去一趟的。若不去,永远也不知道一些事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
刘陵见她意思坚决,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娘娘的身子这么沉,奴婢担心呢。”
云罗轻抚小腹,如今她的腹中已高高隆起,还差二十几天就要临盆了。如果不出意外,将会在新年,也就是晋国普天同庆的时候生下这孩子。
不能再等了。
一切的一切都要有个终结。
她抬起头,眸光明亮,唇边含着一抹淡笑,道:“没事,几经波折孩子都还在。注定了我与他的母子缘分是不会轻易断绝的。你去安排吧。”
刘陵见她坚持只能答应下来。
过了小半刻,一顶软轿悄悄出了凤栖宫,向着风雪深处而去。而在宫墙的黑暗角落中有一个雪人一晃,匆匆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
永巷。
漆黑的路上她听见风声呼呼如鬼哭,空气中一阵阵扑来恶臭,越走越深臭气也越发浓重。她看着眼前茫茫的雪夜,忽然脑中出现那曾经初见皇后的样子。
她大腹便便,容色俏丽,依偎在李天逍身边,两人恩爱情深的样子。
彼时她高高在上,而她华云罗不过是太子府无关紧要的姬妾罢了。而如今,她是罪妇,她却是整个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子。
命运有时候巧得令人不寒而栗。
云罗想着心中一颤,忽然前面刘陵低声道:“娘娘,到了。”
软轿缓缓放下,她扶着刘陵的手走向那破败的庭院。有看守的嬷嬷拢着手,颤颤巍巍接过了刘陵给的赏银,嘿嘿笑着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破败的院门洞开,云罗忽然犹豫了下。
“娘娘,人就在里面。”刘陵道,“娘娘小心一点。”
云罗沉默了一会,问道:“为什么?”
刘陵低声叹道:“因为皇后自从获罪那一日开始脑子就有些……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奴婢生怕她会伤了娘娘。”
云罗拢着雪狐披风,半晌才道:“有时候人疯癫了才能对从前的事看得更清楚。”
她说着走入了破败的庭院中。里面就一间泥土夯成的破屋,风雪从已败落的缝隙中吹进去,若不是有人领路,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皇后最后的容身之地。
刘陵上前,打开屋子,将宫灯提了进去。
屋中亮起,昏黄的灯光为这毫无生气的破屋带来了几分生气,也带来了里面一声受到惊吓的尖叫声。
“你们是谁?!你们是谁?!”皇后的声音凄厉而沙哑:“本宫没有罪!本宫没有罪!皇上抓错人了!不是本宫做的……不是!……”
云罗走到了屋门旁,里面肮脏的土炕上蜷缩着一团人影。她头发披散,手上腰间都捆着沉重的铁镣。铁寮的另一头则牢牢钉在墙上。
这就是皇后刘莞儿的下场。没入冷宫,铁镣加身,形同猪狗。
云罗忽地有些心寒。
床上的刘皇后似乎在惊恐之后辨认出来人。她从披面的长发中目光闪烁不定地看向云罗。
终于,她认出了屋中的两人,呵呵冷笑起来。
“本宫道是谁?原来是你啊!华云罗!”她拨开面前的乱发,坐在炕上,脏污的脸上笑得格外诡异。
云罗淡淡垂下眼帘,道:“皇后,我今日来是问你一句,秋玲是不是你派的?”
皇后嘿嘿冷笑,手中卷着脏污的乱发,道:“本宫以为你来是来看本宫落魄到什么地步的,没想到你却只是问这无关紧要的问题。”
“是。秋玲是本宫的心腹。”她的眼中怨毒深深,嘶嘶沙哑的声音就如黑夜中传来的诅咒:“是本宫让她对你下毒的!哈哈!你想不到吧?华云罗你这个贱人别以为自己很聪明,本宫略施苦肉计就让你上当了!哈哈……”
云罗盯着皇后肆无忌惮的笑容,良久良久,她忽然问道:“皇后,那你可知道为何中宫会搜出那沾满人血的人偶呢?”
皇后面上癫狂的笑容猛地僵住。她定定看着云罗。
云罗嫣然一笑,柔声道:“那是我命人放的。”
皇后脸上的血色猛地褪去。她尖叫一声,疯了似地从土炕上跃起,挥舞着双手拼命向云罗抓去,可是她四肢和腰间都绑着沉沉的铁镣,才刚向前冲了几尺就被牢牢拽住。
一阵叮叮当当的铁镣声响在寂静的寒夜中听起来分外刺耳。皇后喘着粗气,枯瘦的手指拼命抓向她。
云罗静静看着她,皇后怨恨的眼睛通红通红,像是充了血一样可怕。皇后那样子像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她撕碎一样。
可惜,不能……云罗看着皇后,轻叹一声:“其实皇后这一计可真的是天衣无缝。挑选了一个不怕死的心腹,做了一场戏给皇上与我看。最后偷偷下毒,如果不是我身边的女官忠心,也许我也会步入阿离的后尘。”
“只可惜,这计曾经成功过一次,却不是万试万灵的办法。”
“我不是阿离,皇后也不是当年亲自设计的人。这计谋一定会失败。”
最后一句落下,皇后猛地一惊,怔怔看着眼前面色清冷的云罗。
她眼底的疯癫神色褪去,结结巴巴地问:“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