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抬起眼眸,门外敞亮的光线刺得她微微眯起眼,大门正中位置,那个被光晕照耀得有些模糊的身影印在老人的瞳仁里,一时间没法儿看个真切。
“是囡囡吗?”
路铭希会心一笑,慢慢踱步走进屋内,在老人身边停住,蹲下,“嗯,是我,外婆,我来看您了。”
外婆把手里的活计放到一边,用她满布茧子粗糙的手握住路铭希的手,笑盈盈道:“你的朋友说你很忙呢,怎么有空来看外婆了?”
路铭希嘟起嘴,娇嗔道:“什么话?再忙也得来看您呀!”
“好,好,知道你最乖了。”外婆也不再多问,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想了一会儿又道:“你这一路上有吃过东西吗?想吃什么?外婆给你做。”
路铭希拉住就要起身的外婆,招呼她先别忙活,又把头靠在外婆的腿上,淡淡道:“还不饿,就是特别想您,别动哦,像小时候一样借我靠会儿。”
“傻孩子。”话虽这么说,但外婆如路铭希所愿,也不再执拗的要去给她做吃的,就这样任由她靠在自己腿上,时不时地伸手帮路铭希顺着她那一头黑发。
她是有多久没有见到外婆了?若是连着上一世算,那就很久很久了,自打进入娱乐圈之后,上一世的最后两年,是路铭希最忙的时候,根本誊不出时间回家省亲。
也是自打进入娱乐圈之后,外婆家变成了路铭希最后的世外桃源,外界对这一行的褒贬总是被无限放大,而只要来到这乡间小镇,那些或褒或贬的沉重包袱仿佛就能暂时放下,内心的平静,变成了娱乐圈里众人所奢望的。
泪水默默地从眼眶里滑了出来,一滴滴落进外婆的长裤中,路铭希不敢放声大哭,只能隐忍的任由泪水淌下,却连啜泣声都不能发出。
这一连串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仅仅是两天时间,她所承受的事情全都压抑在心里,顾斐问起时,她虽答得如此轻描淡写,但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接到离开剧组通知时,她没有哭。
被田娇指着鼻子骂时,她没有哭。
梁姐不由分说非得做出雪藏决定时,她没有哭。
被莫名其妙赏了一耳光时,她还是没有哭。
唯独见到张瑞和外婆,那些隐忍,那些情愫,才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似的,悄无声息的,不受控制的一股脑喷薄而出。
人们常说,女人的眼泪,有时候是可以摧毁一切决定的武器,路铭希从小就明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也知道,眼泪,在关心她的人面前,是徒增担心,在敌对以及路人面前,是软弱。
外婆的手从路铭希的头顶移到了她的后背上,慢慢的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囡囡,有首歌是怎么唱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对吗?但这里,是你的家,受了什么委屈,遭了多少罪,都可以和外婆说说,外婆帮不了你什么,但外婆也不想你什么都憋着。”
即便是路铭希刻意保持正常,可身边的这个人,是一手带大她的外婆,一点点的动静,外婆都了然于心。
“没有”路铭希不再掩饰,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又哽咽道:“我只是太久没看到您了,喜极而泣吧!”
“孩子,你只是个女娃娃,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先顶,敏感是女孩子的天性,哭泣是女孩子的权利,别总憋着,啊?”
“嗯,外婆,等我闯累了,我就回来帮您种地。”
“傻囡囡,你爸爸妈妈花了二十来年心血在你身上,怎么会愿意让你回来陪我这老婆子做农活儿?你妈妈上次在电话里说,我们家出了个小明星,把她乐的哟,那高兴劲儿就不提了。”
“哈哈,嗯……”
“望子成龙是做父母的心愿,谁都想自己的子女过得好不是么?但外婆也懂你们这行啊,今天报纸上这个的新闻还没消停,明天那个又上了头条,囡囡,不管是在哪一行,你只是个刚出了校门,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刚开始总会出错,总会被指责,谁不是在别人的教导中长大的?有人教终归是好的,我家囡囡又不傻,怎么可能做不好?你要做的,仅仅只是别灰心。”
路铭希抬起头,揩去了脸上的泪痕,定定地看着外婆的双眸,认真点头道:“嗯。”
外婆伸手理了理路铭希凌乱的刘海,目光在她脸上那道结痂的疤上流连,脸色凝重,可又什么都不说,只是用手在她另外一边脸颊上轻轻拍了拍,“舟车劳顿该累了吧?去楼上卧室睡会儿,到点儿了外婆再叫你起来吃饭。”
“想吃玉米糕和烧猪肉。”
外婆眼睛弯弯,用手捏了捏路铭希的鼻子,“小馋猫,去吧,睡醒了就做好了。”
一连几天,路铭希都在这样悠闲又惬意的日子里度过,早上帮衬着外婆做些简单的农活,午后小憩一阵又爬爬山,逛逛集市,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