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出发的前一天,关长添却因医院临时有急事,迫不得已取消了行程,侯月也跟着留在燕阳。回乡探望的重任便落在了关楠和楚沅两个人身上,浮想联翩的楚沅总有丑媳妇去见公婆的错觉。
国庆当天,关楠来熙苑接她的时候夜色还未散尽,天色迷迷蒙蒙如罩了一层灰黑色的轻纱。关楠把车开得四平八稳,楚沅昨晚因即将到来的旅程而亢奋难眠,上车不久便昏昏欲睡。他默默地将车内空调调高了一些。
打了个盹醒来后,楚沅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问他到哪儿了。
“还没出市区……”关楠无奈地说,手指无聊地点在方向盘上。
“不是吧?!”她看了看手机,他们已经出发快一个小时,阳光已刺破了晨雾。而车子现在几乎是静止不动,她来回看看车头和车尾,两端都是同样等着出燕阳的车。“那我还是继续睡吧,到了你再叫我呗。”她发觉昨晚失眠真是掐对了时机。
“睡什么睡,给哥唱首歌提提神啊。”一个人开车本来就枯燥,加之如今只能龟速移动,关楠闷得快睡着了。
楚沅缺眠并非装出来,她懒懒地窝在座位上,含糊不清地说:“我只会唱葫芦娃啊……”
关楠只觉汗毛顿起,他轻叹了一声,说:“算了,你还是睡你的觉吧。”她果真乖乖阖上了眼睛。
前方路口估计亮起了红灯,排在他们前面的一长排车子归然不动,关楠干脆拉起了手刹,伏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楚沅。她似乎很快便进入梦乡,呼吸平稳,白皙的双手随意搭在裸^露的*上。熟睡的她看起来可比平日看上去温顺多了,像只刺猬缩起浑身的尖刺。他不由自主笑了,直到后面的车催促的喇叭声刺进耳朵,他才重新发动了车子。
楚沅遭遇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最后她从接连不断的颠簸中猛然惊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呆愣地看了一会挡风玻璃外不断靠近的景致,才确定她离开了梦境,只是惊出了一身虚汗。梦境的前半段她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醒来前她被淹没在一片水波中,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最终天旋地转似的被卷入漩涡之中。
“我们到哪里啦?”她问关楠。目力所及的路面均爆裂开来,像是被人故意撬开一般。关楠正小心地把车子从旁边较平整的道路上开过去。
“走在县道上了,还有大概半小时。”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楚沅注意不远处红顶的厂房,“那是个大型水泥厂,经常有重型车开进开出,所以路面都被压坏了,这一段特别难走。”
她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有点庆幸这条路把她给震醒了。
过了水泥厂,路开始好走起来。速生桉树护拥的县道两旁是碧油油的水稻田,错落有致的村庄依山而建。苍穹湛蓝如洗,山岭连绵,如美人侧卧时凹凸有致的弧线。偶有几处如竹笋般突兀的石山耸立其中。
“你老家真美。”相较鲸洲之旅,这才像真正的出游。楚沅想象着一个光着膀子、只穿着短裤衩的小关楠在田野中狂奔,被一头脱缰的黄牛在后面穷追不舍,小关楠跑得快断气了也甩不开黄牛,走投无路只能像只猴子一样四肢并用抱着树干窜到了树上。
关楠瞥见她脸上恍惚的笑意,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车子开进红柱绿琉璃瓦顶的村门,沿着宽敞的水泥路驶进村庄。楚沅的好奇心一下子拔高到了极限,在座椅上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左右张望。他们七拐八拐地往里深入,开到水泥路消失的地方,才在山脚一栋两层的白砖墙房子前停了车。
“奶奶,楠哥回到了!”
楚沅一条腿刚跨出来,热情饱满的男声就钻进了她的耳朵,她联想到了部队里的应答声。
“我弟弟,关子龙。”车顶对面的关楠及时给她释疑,说罢走到尾箱把侯月先前准备好的礼品提了出来。
她像个小媳妇一样跟着关楠进了门。进门先入眼界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粗糙的大男生,楚沅马上反应过来那是关子龙。
“二姐。”关子龙红口白牙地对着她笑,样子倒有些腼腆。
“二姐,”关楠不怀好意地重复了一遍,“这名号真适合你啊。”
楚沅瞪了他一眼,又冲关子龙笑笑。
门厅往前走便是天井,边上摆了几盆花草,关家伯母在拔鸡毛,婶婶在洗青菜。楚沅一一和她们打了招呼。奶奶戴着老花镜坐在正对大门的房间前,枯皱的双手正在用梭子编织一米左右的圆锥形渔网。
“关楠,你把你小媳妇带回来了啊。”奶奶听到关楠的声音,放停手上的渔网目光停在楚沅身上。
关楠目光在奶奶和妹妹间交替移动,无奈地解释道:“奶奶,那是妹妹,你上次见过的啊。”
“子琪明天才回来,你哪来的妹妹啊。”关奶奶低头从老花镜上方责备似的瞧着关楠。
天井里传来哄堂大笑,楚沅登时尴尬得双耳烧红,哭笑不得地说:“奶奶,我是沅沅啊。”
关子龙笑着安慰道:“奶奶上了年纪记忆力不好,老忘事,你们就别跟她较真了。她每见到个姑娘来找我,都硬说人家是我老婆,害得人家姑娘都不敢来找我了。”
她偷偷瞥了关楠一眼,恰好撞上他的目光,窘得如触电般抽回了视线。
关楠放下手中的礼品,又带她见了正在厨房忙乎的大伯。楚沅说要帮忙,却被大伯客气地轰了出来。除了刚才见到的人,关家还有在水泥厂工作没空回来的叔叔,以及早已出嫁的大姐关晓莉。
“等明天关子琪回来我们就去大姐家吃烧烤。”关子龙兴致高涨地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