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辰顿时一愣,秦元君不好好回来休息,过来寻她作甚?
温良辰急忙抬起手,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待望清楚秦元君的形貌之时,顿时呼吸一紧。
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走路虚浮不定,仿佛每走一步,便要耗上他极大的力气。
温良辰微微蹙起眉头,眼睛突然间湿润了。
视线中,他的身形颀长,比上个月更显消瘦,即便如此,他此时摇摇晃晃的身影,却与当年夕阳下,那位霜雪少年奇迹般地重合了。那时候的他,一人踽踽独行,虽然孤独,却不落寞,而在今时今日,他走路虽然如此之慢,如此艰难,骨子里却依旧透出一股傲气。
那是一种,属于胸怀天下,顶天立地的男人的骄傲之气。
秦元君来到温良辰马车旁站定,温良辰在马车内惊呼不已:“你快回去休息罢,不必再和我说话了。”
秦元君微微一笑,并不走动,而是整个人直接一歪,往马车轴上扑了过去,马夫被吓得右手一抖,差点将鞭子甩飞了出去。
巨阙倒是明白他之意,立即反应过来,将早没了力气的秦元君架起,迅速扶上马车,再往帘子内一扔。
温良辰话音一落,正想着该如何劝他回去,谁料马车轻轻抖了一下,接着,帘子不知被何人打开,秦元君整个人“砰”的一声,直挺挺地倒了进来。
“哎呀!”水心和纯钧惊呼一声,被突然而来的变化吓得瞠目结舌。
两个丫鬟年纪都不大,一个闹得大红脸,另一个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温良辰顿觉尴尬莫名,只好硬着头皮交待道:“你们先呆在马车里,稍后寻个僻静地方,再下车去后面那辆马车。”
秦元君躺进来之后,便什么事儿都不理会了,连口水都不喝,直接倒头便睡。
温良辰则变成了丫鬟,拿着自个儿的帕子沾茶水,为他洗干净脸,又整理头发。
闹腾了将近半个时辰,马车终于转进一个僻静的巷子,纯钧和水心立即撂下手里的活计,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地从马车上蹦了出去。
没想到的是,两个丫鬟逃跑的速度倒是快,温良辰地盯着石青色的棉布帘子看上好一会,哀声叹气地回过头来,一边给秦元君掖被褥子,一边愤愤不平地暗自腹诽。
温良辰刚巧抬起右手,忽然,她手腕一沉,温良辰低头一看,只见修长有力的手,正搭在她的手腕上。
“你不是乏了么,为何又不睡了?”温良辰眨了眨眼,神情有些许呆滞,只见秦元君睁着眼睛,眸子晶亮,哪有方才那分毫的疲态。
秦元君一挑长眉,眯着眼笑了起来道:“美人在侧,无法入睡。”
马车内温度适宜,十分暖和,他话音一落,温良辰的脸立刻染上一层红霞,红润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秦元君觉得自己嗓子一热,好似被塞了一块炭似的,干巴巴燥得难受不已,他迅速干咳一声,移过视线,看向小几上的水壶。
温良辰肩膀顿时一松,顺手帮他倒了一杯水,递至他的唇边,轻声道:“渴了?喝吧。”
秦元君顺着她手腕半坐了起来,他大摇大摆将自己往后一靠,十分悠闲地享受美人的服侍,那副乐不可支的得意表情,像是被皇帝点了状元似的。
温良辰白了他一眼,将杯子往几上一按,又甩了一张湿帕子在他脸上,然后故意扭过头,抿着嘴唇道:“既然你身子无碍的话,那便回自家马车去罢。你……回去之后,好生休息。”
秦元君将帕子从脸上一扯,望着她倔强的侧脸,不禁叹了一口气。
谁料这时,他突然直接侧倒下去,将自己埋进那堆褥子中,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我不回去。”
他原本清朗的声音从褥中传来,居然变得闷了起来,还变了一个声调,再配上他那颗半露的脑袋,倒显得格外滑稽。
温良辰顿时一愣,不由地失笑不已,她拍向他半闷在褥子里的脑袋,笑得直抽气道:“你还真将自己当仪城的玩伴不是?你居然对我耍赖,秦元君,你可是举人老爷,快给我出来。”
秦元君将褥子一拉,露出一张被憋得通红的脸,他夺过温良辰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作西子捧心状,痛苦地说道:“我已经让巨阙传信给父王,这几日暂且不回去,在外寻个清静之处休息几日,免得将自己逼得太紧,闹出毛病耽误了下个月的殿试,所以,你一定不能赶我回去,否则还没参加殿试,我便已经被你的见死不救害死了。”
“……你要去何处休息。”温良辰咬着下唇瓣,强硬地扯出自己的手,往后坐了一步,想尽量离他远些距离。
秦元君举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再郁闷地看她一眼,都怪现在自己没力气,这会儿连温良辰手都抓不住了。
见温良辰躲避不及的模样,秦元君心情又莫名其妙地突然转好,他露出一个明知故问的笑容,说道:“你信中说,苏家姑娘将一艘画舫送给你,虽然你并未明言收下,但却已经在你手中了罢?我,就去你的地方休息。”
温良辰瞪大双眼,羞得简直想从马车跳出去,她瘪着嘴拒绝道:“你去你自己的庄子上……”
秦元君将自己玩味的笑容收起,眼神忽然一暗:“我有要事对你说。”
“什么事?”温良辰凑了过来,神色颇为紧张。
秦元君将人往怀里一拉,乐不可支地笑道:“自然是咱们成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