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和扶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一个人将贺宁馨手里的帐册拿走,放到推到炕角的炕桌上。另一个人拿了床粉紫色袷纱被,给贺宁馨轻轻地盖上。
暖阁里面有地龙,暖炕里也烧得暖暖的贺宁馨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扶柳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看着扶柳和扶风立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她,贺宁馨微微一笑,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扶风出去看了看外间的时辰钟,回来道;“还好现在是未时末,快到申时了。”也就是下午快三点的时候。
贺宁馨将身上的袷纱被掀开,起身下炕。
扶柳忙蹲下来,帮贺宁馨套上鞋子。
贺宁馨低头打量着自己脚上的掐金满绣棉纱袜子和缂丝蝴蝶落huā高低鞋,不期然想起了库房里那十二双从西南寿昌府来的青缎面千层底的男式布鞋。
沉吟半晌,贺宁馨抬头看着扶风,微笑着道;“今年虽说不用请客可也是我头一次一个人操持过年,有些忙不过来了。
你去把卢姑娘、郑姑娘,还有大姑娘请过来让她们帮我打打下手也学一学该如何掌家理事吧。”
这三位姑娘不管嫁得高低,都是要做主母的这些事情·她们早就应该开始学了。只可惜都是从小没娘的可怜姑娘,贺宁馨忍不住又多怜惜她们几分。
扶风忙应了,自己出去传话去。
郑娥最近都到卢珍娴的院子里,同她一起,在正屋里面的暖阁里一起做针线。
卢珍娴和郑娥都是无父无母,寄人篱下之人。不过好在她们都想得开,并没有顾影自怜的坏习气,反而很是感激镇国公府给她们提供的庇护,给了她们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屋顶,还有一个以后可以称之为娘家的强大后盾。如她们这样的孤女,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都会低人一等,只能往低了找,想高嫁是不可能的。
大家子的主母,除了讲宄出身门第,父母、兄弟、姐妹,甚至祖父母俱全,也是能占很大好处和便宜的。因为大齐朝人联姻,是联两姓之好,为了家族利益的。家里人都健在,子嗣众多,也是有福气的象征。
而年幼的时候就父母双亡,是福薄的象征,且有命硬之嫌,一般大户人家是不会寻这样的姑娘去做嫡子的正妻的。
卢珍娴虽然是卢氏女,可是一来卢家已经满门皆灭,二来她自己也年岁老大,其实跟郑娥这个小户人家出身的闺女一样,都打算寻个寒门举子算了。
简飞怡自从简老夫人去世后,一个人害怕·也天天到卢珍娴这里,同卢珍娴和郑娥一起做伴,倒是沉静了许多。她倒是很识时务,知道简老夫人去世了,如今府里是嫂子为大,没有以前那样跋扈了。
做了一会儿针线,简飞怡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对卢珍娴和郑娥道;“二哥不知道会不会回来过年。”
卢珍娴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抬头笑道;“会回来的。祭祖是大事,就算是要守孝,也不能抛了祖宗。”
简飞怡放了心,想再说两句,贺宁馨的大丫鬟扶风已经笑盈盈地来到暖阁门口,对屋里的姑娘行礼道;“扶风见过三位姑娘。”
卢珍娴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走到暖阁门口,笑着拉了扶风过来,将她按在暖阁里面的大圈椅上坐下,问道;“今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扶风忙从大圈椅上站起束,对着屋里的姑娘团团福了一福,才道;“夫人遣我过来,说是要三位姑娘过去帮帮忙,帮着操持过年的事儿。”
卢珍娴和郑娥对视一眼,笑着对扶风道;“夫人有你们帮着不就行了?我们什么都不懂的,去了还不是给夫人添乱?”
扶风知道卢珍娴她们会推辞推辞。因为到底是镇国公府的家事,她们是外人,不好太过把自己当回事的。
扶风叹了口气,露出有些头疼的样子·道;“不瞒你们三位,我们夫人近来操劳过甚,身子有些不好。不然·以我们夫人要强的性子,肯定再辛苦也会自己把事情都做了。—实在是熬不住了,才向三位姑娘求救。”看了看三位姑娘的神情,扶风眼神微闪,又道;“不过呢,若是三位姑娘执意不肯,我相信夫人也不会勉强三位姑娘的。”就要做出告辞的样子。
卢珍娴见扶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要避嫌也忒矫情,便忙拉了扶风的手道;“扶风姐姐言重了。夫人既是不嫌弃我们粗陋,就过去听听夫人指派,帮夫人打个下手,学些出入上下,眉眼高低的事情,也是好的。”
郑娥也忙应是,又拿了自己的针线笸箩过来抱在手里,一脸娇憨的样子笑道;“如果夫人没有什么让我做的,我便在旁边做针线,陪着夫人唠嗑也行。”
简飞怡从炕上慢慢起身,有些手脚亢措的站在那里,看着扶风道;“··…··我想去西山看看二哥。”
扶风笑着点点头,道;“大姑娘跟我们夫人说一声吧。扶风是奴婢,做不了大姑娘的主。”
简飞怡咬了咬唇,跟着卢珍娴和郑娥一起,往镇国公府的上房致远阁去了。
一路上,扶风有意无意地又对郑娥问起了西南寿昌府的事儿,还笑着道;“··…··十二双千层底青缎面的皂鞋,可是下了大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