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梧桐树下,有一张约莫两人合抱的老树疙瘩做的桌子,配有三张树疙瘩凳子,因为涂了亮釉,看起来油光水亮的。桌上还放了一套茶具,茶壶嘴里正往外冒着热气。
修月大师领着龙胤君绮萝来到桌前自行坐下,龙胤不等修月大师邀请,亦毫不客气的拉着君绮萝坐了下来。
修月大师取过上面的土陶杯子亲自为龙胤和君绮萝倒了杯茶,道:“此乃咱们千叶寺自种自摘自制的茶叶,比不得世子府上的好茶,不过还算能入口,请世子和君小姐品尝。”
他能道出自己的姓,让君绮萝微微感到意外。
修月大师似乎看出她的讶异,淡淡道:“十七年前,老衲有幸见过你的母亲,那时她怀孕五个月,与宫中文妃娘娘前来祈福……你与她长得极像。”
“大师记性倒是极好。”君绮萝戏谑道。
修月大师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笑道:“倒不是老衲记性好,实在是上了年岁的人会将一些特别的事放在心上。”
“到不知家母或绮萝有什么特别的事会劳大师挂心?”君绮萝依旧语带揶揄。
修月大师挑了挑白花花的眉毛道:“按说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是没有命格可言的,但是老衲居然能看透君小姐的命格,你说这事算不算特别?”
“命格?”君绮萝斜乜他一眼,不甚在意的道:“莫非大师是指绮萝命硬克亲?”
龙胤微微蹙眉,当即骂道:“老秃驴,你可别危言耸听,吓跑了小可的媳妇!”
“呵呵呵,六道轮回,魂定魂灭,是劫,也是福;是定数,也是命数;是枉然,也是必然!”修月大师捋着三寸长的胡子,看看君绮萝又看看龙胤,几番来回,爽朗笑道:“想不到十多年过去,许多原本不可违的定数已然生了变化,实乃天意啊天意!”
龙胤听得皱起眉头。
六道轮回,缘定缘灭,是命数,也是必然……
君绮萝双眼微微眯起,若说刚才还对修月大师心存轻视的话,这会她不得不承认这老秃驴是有些真本事的。
淡淡扫了君绮萝和龙胤一眼,修月大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世子与君小姐好事将近了吧?”
龙胤回道:“下月十八,乃是小可与阿萝的良辰吉日。”
“若是老衲没记错,君小姐曾经是配的文妃娘娘的三皇子,如今倒是让你这个病秧子捡了便宜。”修月大师说着扯过龙胤的手把起脉来。
龙胤也不在意他说自己是病秧子,淡然道:“有人眼瞎心瞎,错把蒙尘明珠当鱼目,可不就便宜了我这个病秧子?”接着简单说了下龙肃云与君绮萝退婚的事。
“确实是瞎得彻底,倒不如文妃娘娘来得通透!”修月大师说着,放开龙胤的手,感叹道:“唉,老夫空有一手医术,却是不会……不过世子的情况不算太糟。世子可有去寻扶苏公子或者邪月尊试试?”
龙胤别有深意的斜了君绮萝一眼道:“邪月尊性格乖戾,鲜少有人得见;扶苏公子则是行踪漂浮,捉摸不定,小可派人寻了三年都不曾寻到。”
“呵呵,无妨,吉人自有天相,世子的福气啊,绵长得很啦!”修月大师乐呵呵的道:“想必三五十年内,你小子想死都死不了。”
“承大师吉言。”或许以前,龙胤还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现在,他却是很想活得更久一些,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着自己的女人,相守白头。
修月大师点点头道:“世子可否去外面稍等,容老衲和君小姐说几句话?”
龙胤看看心存疑惑的君绮萝,起身向院外走去。
“大师留下绮萝是何意?”君绮萝不解的问。
修月大师看着君绮萝满意的点头:“晋王世子是个有福气的。不过君小姐,你作为将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人,有几句话,老衲是不吐不快。”
君绮萝见修月大师如此郑重,脸上也是少有的凝重:“大师但说无妨。”
“想必晋王府三年前生的事,君小姐亦是听过了。”修月大师见君绮萝点头才又道:“老衲与晋王相熟,是以对于晋王世子不说十分了解却也有七八分。三年前的晋王世子张扬、自信、骄傲,是京中少年中的佼佼者。然而经过了父母离世的事后,他隐藏原有情绪,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实则他眉宇间藏着很深的戾气!老衲想请求君小姐,不管将来你们的路如何走,切记苍生为重!”
虽然君绮萝有些不明白老和尚最后的请求是何意,不过她还是郑重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出了小院,君绮萝在一片竹林中找到了龙胤。
停下脚步,看着那白衣翩跹身影,她实在不能理解,老和尚怎么会从这样一个气质如仙的男子身上看出很深的戾气来。
“阿萝。”龙胤看见她,微笑着走过来,“这么快就好了?”
君绮萝对他点点头道:“谈好了。不过我饿了,咱们去吃斋饭吧。”
“好。”龙胤说着牵过她的手,带着他往膳堂而去。
他的手触感温润,不干不湿。君绮萝任由她牵着自己并行,只时不时拿眼风去扫他。
龙胤现了她这一小举动,侧头看向她,扯起大大的笑脸道:“阿萝是不是觉得你夫君我还算秀色可餐?”
君绮萝闻言一怔,然后翻了个白眼,刚刚因为修月大师的话而有些沉重的心情竟是放松下来。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将来的日子只要他不离,她便不会弃。不管有什么困难险阻,俩人相互扶持就好。至于修月大师说的苍生为重……
天下苍生何其多,他们又怎么顾得过来?
她和他只需做到“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即可!
“咦,那是……”
君绮萝余光瞥见竹林不远处地上蜷缩着一道灰色的身影,像极了一个人。
与龙胤相视一眼,二人便朝那出走去。
走近一瞧,那确实是一个人,确切说是一个穿着土黄色中衣中裤的小和尚!
君绮萝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触了触他的肌肉道:“没气了,死了不到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在我们进修月大师的院子前后的时间。”说着掰过他的身子一瞧,讶然道:“他的僧袍应该是被人扒了……咦,这人在我刚刚出来的时候不是还在扫地……”
君绮萝突然停住话,看向龙胤,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心中的想法。
也不再多做停留,君绮萝拉着龙胤的手,施了轻功就往修月大师的院子方向跑。
那样子看去,也像是龙胤在拉着她跑,是以就算有人看见,也可以如此推说。
回到修月大师的院外,哪里还见刚刚的人?
君绮萝又拉着龙胤四周跑了几圈,最后在离修月大师的院子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张人皮面具和一身僧袍。
拿着那些东西,二人又回到了修月大师的院子。
简单说了下经过,君绮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想必那人是想听咱们在谈什么。”
刚刚他们是在禅院里,并没刻意去隐藏和以内力去查探是否有人偷听,而且那人穿着扫地僧的衣袍,他们作为外来人,也不可能想到会有人以这种方式来偷听!
修月大师想着刚才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叹口气问道:“适才的话可否会为世子带来不便?”
龙胤不以为意的道:“无妨,那些人迟早也是会知道的,倒不如慢慢的放在明面上来。再说本世子经历的暗杀明杀太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两件,便让那些牛鬼蛇神一起来好了。”
目前他能想到的便是那人,如果得知自己死不了,想必会再次行动吧?
龙胤的话让君绮萝感到心痛。她没想到他居然过得如此辛苦,想必三年隐世加上一个病歪歪的身体,并未能打消某些人的欲除他后快的念头。
龙胤看君绮萝蹙着眉,遂挑眉问道:“阿萝,怕了?”
“呵,”君绮萝笑得妖冶:“还是那句话,这世间还没有我怕的事!”
“善哉善哉,如此老夫也不会觉得太内疚了,只是可怜了那无辜的生命。”修月大师有些惋惜的道:“这事世子和君小姐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免得信客惶惶不安。”
“大师放心,我们省得的。”二人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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