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为她绾晨光熹微,早起的麻雀啾啾的叫得欢实。
迎来客栈二楼一间临街的客房里,灰白的天色透过纸糊的窗洒进室内,朦朦胧胧的一片。
倏地,牀上原本熟睡的老者猛地坐起来。
他阔嘴唇,鹰钩鼻,白白须,形容枯槁,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满是虚汗,凸出的金鱼眼中写满了惊恐。
只见他抹了把虚汗后,盘膝坐起,双手掐诀搁在膝上,嘴里叽里呱啦的念着什么。
与此同时,晋王府的冰窖里,君绮萝凝神静气的催动着内力为獒犬逼着锁魂钉。经过三个时辰的努力,三枚四个棱角的锁魂钉被逼出两寸多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哪知突然一道阻力从獒犬的身上散出来,将君绮萝的内力逼退寸许。原本獒犬脑后背后压制着他穴道的银针嗖嗖的全部射出,叮叮叮的打在他身后的冰堆上,然后无力的跌落在地。他脑后的锁魂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的往他的脑中移回。
君绮萝蹙着眉,心中暗道不好,那施术的人在反击!
果然,獒犬猛地睁开眼睛,满目血红的瞪视着君绮萝,突然一拳就朝她的胸口打去。
这一拳又快又猛,君绮萝虚耗了三个时辰的内力,哪里躲得过去?是以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她的心口上。霎时一口鲜血从她的喉咙喷薄而出,将她身前的冰块都染红了一大片。
眼见獒犬第二拳就要打来,君绮萝压下内心的狂躁,迅捷的点了他的定穴,又快速的点了自己胸前的几处大穴,然后吞下早已准备好防止意外的药丸。
龙胤闭着眼睛正在假寐,忽然心口如锥刺的痛,脑中迅速的划过君绮萝的脸,睁开眼不及细想,飞也似地扑向阶梯。
一片晶莹的世界中,君绮萝一身白色,獒犬一身黑色,是以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他二人,而是那洒在君绮萝身前的殷红的鲜血。
那红,红得刺眼,刺痛了龙胤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
“阿萝!”
龙胤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现会惊扰到君绮萝,只轻唤了一声便扑过去,双手覆于君绮萝的背上,快速的凝结起内力。因为久待在冰室,她身上冰入骨髓。
君绮萝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感觉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原本有些紊乱的内力归于平静,咬牙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刚刚提起来的心刹那便安定了下来。
还好,还好阿胤来了,否则,她绝对逃不了被内力反噬引起走火入魔的厄运……
他又帮了她一次呢!
可是,好累!
三个时辰不间断的输送内力引起的疲累,加上刚刚心口那一拳的疼痛,让她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可是她答应过獒犬,她会尽力,所以她要救他,一定要救下他!
双手再次撑在獒犬的额头上,又开始逼出内力,这一次因为要与对方对抗,所以她不再如刚才的温水煮青蛙一般,而是加猛了动作。
龙胤能感觉到君绮萝是在咬牙坚持着,这样固执坚强的她让他只是看着就觉得心痛!
獒犬何德何能,竟有阿萝如此待他?!天知道他此时多想将阿萝抱回去不再管獒犬,可是她的坚持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所以他不能这么做。
既然如此,那他便陪着她好了!
君绮萝在龙胤的帮助下,在与对方的一番持久的搏持后,终于占了上风。
她揪准时机,凝起最后一丝内力和力气,一个猛击,只听“叮叮叮”三声金属跌落的声音,她的嘴角终于漾起一丝胜利的浅笑软倒在了龙胤的怀里。
……
同一时刻,迎来客栈二楼的那位老者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满被子都是。
许是听见动静,隔壁客房的门吱地打开来,弥陀忠抖索着肥硕的身子几步跨过来推开屋门,问道:“雁奴,你怎么了?”
“咳咳咳。”
被唤着雁奴的白须老者还不及回答,便捂着心口一顿猛咳。
弥陀忠赶忙坐到他身后,将内力输送了一些给他,好一会儿,雁奴卡白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主人,獒犬的锁魂术解了。”雁奴有些无力的道。
弥陀忠不敢置信的问道:“解了?怎么就给解了呢?”
“奴才刚刚感觉到心里闷得喘不过气,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现原来是有人在为獒犬取锁魂钉,便施术阻止,哪知对方太强大,恁是逼出獒犬头内的锁魂钉,把奴才给反噬了……咳咳……”
“本座养了十一年的狗,就这样被人给放走了!”弥陀忠懊恼不已,一拳砸在牀板上道:“要是被本座知道是谁解了獒犬的锁魂术,本座定不饶过他!”
獒犬可是杀手盟的顶梁柱,他不在了,杀手盟的损失可说是巨大的!
雁奴额头点在被子上做叩状:“奴才学艺不精,请主人责罚。”
弥陀忠下了牀,摆摆手道:“罢了,不是你的错,本座不怪你。这事你不用操心,好好休息几日。”
“谢主人。”
……
“阿萝!”龙胤一声疾呼。
君绮萝似乎觉得有什么还没做完,强撑着睁开眼来,从怀中摸索出两只药瓶来,虚弱的道:“白色药瓶里的粉末,让人敷在獒犬的后脑,绿色瓶里的药丸,你先服下一颗,剩下的都给獒犬,每日三颗……我好累,先休息一会。”
话落,她便再次歪在了龙胤的怀里。
“主子!”
无痕几人听见声音进来,见君绮萝歪在龙胤的怀里,顿时吓了一跳,担忧的问道:“主母她怎么了?”
“没事。”龙胤心疼的抹去君绮萝嘴角的血迹,将她刚刚交待的事情对无痕等人重复了一遍,便将獒犬丢给他们,自己服下一粒药丸后,便抱着君绮萝去了墨莲轩。
关在冰室内三个时辰,君绮萝的身上衣物早就湿透。
龙胤知道君绮萝不习惯被人服侍着沐浴,便找出自己崭新的中衣,唤来侍书侍画为君绮萝更衣,自己则拿了一身衣裳就要出去。
侍画见了,忙道:“爷,奴婢服侍你更衣吧。”
龙胤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淡淡道:“不用了。”
话落便去了墨莲轩内的另一间屋子。
侍画咬着唇,微微觉得有些委屈。
侍书暗自叹了口气,世子爷是让咱们来服侍君小姐的,你却想去服侍世子爷,不是找削吗?兀自走向牀边,侍书见到男儿装扮的君绮萝并未多说什么,因为世子爷紧张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是以着手为她换衣裳。
侍画不甘不愿的走到牀前,盯着君绮萝,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妒忌,看着君绮萝刻意化粗的眉和抹黑的脸问道:“侍书姐姐,我听说她倾国倾城,为何我看着她模样普普通通像个男人似的,根本配不上咱们世子嘛!”
侍书无语极了,心想她配不上难道你便配得上了?人家君小姐单单一个身份就甩你几条街!
“你说她怎么会搞得这样狼狈兮兮的跑到咱们王府来了?还没成亲就睡在世子爷的牀上,传出去可不好听。”
侍画的话里带着一丝轻蔑,终于让侍书再也不能漠视:“主子的事,还轮不到咱们置喙,咱们还是少问多做的好,世子爷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
侍书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让侍画悻悻的闭上嘴巴,心里却是不服气的。是以服侍起君绮萝来,动作大咧咧的不说,还趁着侍书不注意,在君绮萝的左手臂内侧狠狠的掐了几下。
睡梦中的君绮萝痛得皱起眉头,却因为太累太困,没有醒过来。
衣裳换好,侍书侍画便退了下去,龙胤进屋,褪了外袍躺在君绮萝的身边,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为她取暖。
这一觉,君绮萝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
一睁眼,看见龙胤坐在牀沿目光温柔似水的望着自己。
艾玛,这不是引我犯罪吗?
君绮萝看着龙胤俊美无俦的脸咽了口口水,引来龙胤低低一笑,看她精神不错,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还有心与她玩笑起来:“阿萝要是喜欢,我不介意你现在把我吃干抹净。”
君绮萝翻了个白眼道:“横竖还不是我吃亏,不干。”
龙胤顿时脸不红气不喘的回了一句:“怎能说是吃亏呢?也可能是享受呢。”
这丫,越来越皮厚了!斜乜着他问道:“你试过?!”
她语气淡淡的,心头却想着他要是敢说试过,定让他好看!
“那可真是冤枉我了。”龙胤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除了你,我可没有祸害过别的姑娘。”
君绮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阿萝,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我叫人送过来。”
龙胤这一说,君绮萝倒真觉得饿了,在他的拉扯下坐了起来。可是因为拉扯的缘故,她的腋下传来一阵痛感让她低低的呼出声。
“阿萝,怎么了?”龙胤紧张的问。
君绮萝将衣袖掀到臂膀处,掰着左手臂内侧一瞧,黒紫了一片,上头还有两枚结痂的指甲印。
能在君绮萝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在她身上留下这一片乌青,除了她不醒人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时机!所以,不用想,答案也呼之欲出。
龙胤顿时冷若寒霜,面对君绮萝时则一如既往的温柔:“阿萝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嗯。”
君绮萝知道他去做什么,也不阻止。敢在她的身上动手脚,找死!也是她担心小白在身上伤到獒犬,便在出来之前就放在了碧溪苑,否则,敢伤她的人,只怕昨日就死了。
龙胤出了内室,便让守在暗处的无痕将侍书侍画给叫到了墨莲轩的院子里。
看着龙胤冷沉沉的脸,侍书侍画顿时一个激灵。这样的世子,她们已经三年不曾见过了,今日又是为了何事?
“奴婢见过世子。”侍书侍画双双半蹲着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