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乳母怔了一怔,不情不愿改口道:“是,是大阿哥。”
如懿听她改口改得快,便也罢了,淡淡道:“你照顾大阿哥多年,以后还是辛苦你了。”
苏嬷嬷满口笑道:“大阿哥自幼是奴婢奶大的,什么都听奴婢的。日后娴妃娘娘若要管教大阿哥,一切都跟奴婢说就是了。”
如懿知苏嬷嬷是永璜的乳母,自幼带着他的,如今看她这般倨傲,倚老卖老,也不觉含了怒气:“你若能管教大阿哥,就不会连大阿哥衣食不周受了伤都不知道。你仔细告诉本宫,去年冬天大阿哥两次着了风寒,是为什么?又为什么绵延两月都未痊愈?若不是你们这帮奴才懈怠,大阿哥会这般可怜!”
苏嬷嬷倚仗着自己的身份,便倔强道:“大阿哥着了风寒自是他自己贪玩不爱多穿衣裳,又不肯好好吃药。奴婢虽然贴身照顾,但哪里能时时刻刻都照顾到?”
永璜倚在如懿身边,神色凄苦而畏惧,轻轻摇了摇头:“母亲,不是这样的。”
如懿突然一怔:“永璜,你叫我什么?”
永璜的声音虽轻,却极坚定,他重复了一声,望着如懿的眼睛唤道:“母亲。”
如懿心底一软,像是婴儿的手轻软拂过心上,那样暖着心口。她攥紧了永璜的手,为了这一声“母亲”,从未有人唤过她“母亲”,做任何事情,她都能豁得出去。
苏嬷嬷嚷起来:“大阿哥,您虽然是主子,可说话不能这么没良心,您可是喝着奴婢的血吃着奴婢的肉长大的,您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您……”
如懿心思一沉,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搁,碧绿的茶汤立刻泼了出来,如懿厉声道:“三宝,小福子!把这个藐视主上的刁奴拖出去,立刻给本宫杖打三十,打完赶出宫去!不许她再伺候大阿哥!”
三宝立刻答应了一声,伸手和小福子拖她出去。
如懿又道:“行刑的时候让所有宫人都到院子里给本宫看着,看看背叛主上欺凌主上是什么下场!”
那苏嬷嬷刚被拖出去的时候口中犹自乱嚷,杖板落了几下下去,便只剩下呜呜的讨饶声。如懿拉着永璜的手站在廊下,看着血红的杖板一杖一杖用力落下去,在碰到皮肉筋骨的时候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沉声道:“永璜,别怕!你就看着,看着那些欺负你的人怎么败在你的手下,受他们应受的责罚!”
打到二十杖的时候,苏嬷嬷渐渐没了声气,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声。血渍染红了她的衣裳,每一杖下去,都溅起鲜红的血点子。永璜看得有些怕,晃了晃如懿的手道:“母亲,还要打么?”
如懿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紧紧拥着永璜道:“永璜,你记着,一个人做了什么因,就要承担什么果。他们欺负你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个。所以现在哪怕她受不住被打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恶果。明白了么?”
永璜点点头,乌黑的眸闪过一丝沉稳与坚毅,默默站在如懿身边,一直到行刑完毕。
如懿见他们拖了苏嬷嬷出去,地上只留下一摊暗红的血迹,拖出了老远,方才朗声道:“你们都记好了,大阿哥从此之后就是本宫的养子,也是本宫唯一的儿子。谁要敢轻慢了他,就是轻慢了本宫,苏嬷嬷就是个例子!”
众人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秦立守在一旁,一脸畏惧害怕,终于撑不住扑通跪下,求道:“娴妃娘娘饶命,娴妃娘娘饶命!”
如懿冷笑一声:“你的狗命本宫还不想要!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秦立吓得一身冷汗伏在地上爬不起来,海兰带了一缕赞许的笑意,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最喜欢看姐姐这个样子,看着姐姐,我便什么都不怕。”
当晚宫人们便收拾了东配殿出来给大阿哥住下。如懿亲去看了,三间阔朗的屋子明光敞亮,朝向亦好。因着是男孩子住,收拾得格外疏朗。一间卧房,一间书房,一间休息玩耍的地方。每日的膳食若不在读书的书房里用,便是跟着如懿。伺候大阿哥的人全是新挑上来的,如懿一一盘查了底细干净,才许照顾着。如此忙了大半日,无一不妥当。延禧宫上下也因为新得了一个阿哥,皇帝又赏赐不断,知道是时来运转了,高兴得跟过节似的。
晚上如懿陪着永璜用了晚膳,皆是小厨房做的时新菜式,因永璜正在换牙,煮得格外软和些。又因永璜半饥半饱了许久,为了调养胃口,一律只喝煮得极稠的碧粳粥。永璜胃口极好,吃饱了如懿让惢心量了裁衣服的尺寸,便如一个宠溺孩子的母亲一般,亲自给永璜擦洗了,方哄了他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