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妍哪里沉得住气,气咻咻道:“皇后娘娘心善,潜邸时娴妃深得恩宠,宫里若论出身,也就她和娘娘是大族。她的姑母又是先帝的皇后,咱们不能不格外忌惮些。饶是这样,娴妃进了冷宫,皇后娘娘也不过在饮食上让她吃些苦头,终究没有怎样为难她。要不是因为娴妃在冷宫里还不安分,诅咒二阿哥,咱们也没必要让慧贵妃支使双喜去摆弄那些蛇儿。”
皇后居上座,身子倚在重重石青黄缎的锦茵垫中,背脊挺直,头颈微微后仰,似乎凝神许久:“双喜是慧贵妃的奴才,慧贵妃居然不知他这点本事,还不如你眼明心细,好好用了他这点长处。只是本宫一直也不知道,怡嫔有孕时险些被蛇惊动胎气,那蛇是从何而来?”
玉妍的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唇边的愤愤之色却越发深沉了:“那可真是怡嫔可怜,臣妾听说此事后就说,一定是娴妃安排的,否则怎会那么凑巧是她救了怡嫔,得了皇上的喜欢。也幸好那日有皇后娘娘在,索性把怡嫔推去了娴妃宫里安胎。凭她再如何,总跟咱们无关就是了。”
皇后长叹一声,幽然凄恻:“不是本宫怕事避嫌。那时永琏本就病着,且怡嫔之前已然有玫嫔子嗣有异之事,怡嫔又是本宫房里出来的,若安胎无恙,那是本宫的本分所在,若有丝毫闪失,本宫便是自陷泥淖之中。与其如此,不如推给娴妃,一动不如一静罢了。”
玉妍以温顺驯服之姿徐徐欠身:“皇后娘娘思虑周详。臣妾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了娴妃这样的人就生气。”
皇后微微一笑:“人哪,都是命该如此。”她切切道,“好了。时辰不早,你也回去歇着吧。至于那个不懂事的丫头,由你调教着便是。”
嬿婉随着宫人们回到启祥宫,正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玉妍慢步进暖阁坐下,吩咐丽心道:“带樱儿换身衣裳再上来。”
丽心忙答应着去了。再回来时,嬿婉已经换了一身启祥宫中低等宫人的服色,梳着最寻常不过的发髻,连头上的绒花点缀也尽数除去,只拿红绳紧紧束着。嬿婉一脸不知所措,丽心拿出一副管事宫女的姿态,傲然喝道:“见了娘娘还不跪下?”
嬿婉吓得双膝一软,忙不迭跪下了道:“奴婢魏樱儿,给嘉妃娘娘请安。”
玉妍斜倚在榻上,滟湖色的软茸妃榻,越发衬得一袭玫瑰紫衣裙的她无比娇艳,仿佛一枝柔软的花蔓,旖旎生姿。玉妍拈了一枚樱桃吃了,轻蔑地笑:“你倒乖觉,这么快就喜欢自己的新名儿了。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樱儿么?”
嬿婉怯怯摇头:“奴婢愚昧,奴婢不知。”
玉妍慵懒地直起身子,娇声道:“你呀!今天来送花不是错,送盆姚黄也不是错。偏偏最错的是你的脸,眼睛和下巴长得和娴妃那么像。啧啧啧,你说你,让不让人讨厌呀。”
嬿婉吓得眼都直了,连连叩首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玉妍扑哧一笑:“该死倒也未必,如果你肯挖了自己的眼睛,削了自己的下巴,说不准皇后娘娘心情一好,还是让你回花房当差去。既然你长得那么像她,她从前的名字叫青樱,你便叫樱儿,不是很合适?”
嬿婉直愣愣地跪着,吓得浑身发颤:“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玉妍饶有趣味地将嬿婉的害怕尽收眼底,顺手在白玉花觚里取了枝红艳艳的芍药花,一瓣一瓣撕碎了把玩,花瓣碎碎扬扬撒了一地。“知道你舍不得你这张狐媚子的脸。也是,你要毁了容,本宫还怎么得趣儿呢。话说回来,你还是得谢谢本宫,要是落在了慧贵妃手里,慧贵妃恨娴妃恨成那样,不拿一炉子热香灰烫烂了你的脸才怪。”
玉妍扬了扬脸,丽心会意,拧住嬿婉的耳朵用力道:“从此你便是启祥宫的人了。这两个耳光是告诉你,好好伺候娘娘,有一点不周到的,便有你受的。”
玉妍娇美的面容上隐着犀利的冷,忽而轻嗅道:“今儿的香点得好,是苏合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