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深地望着她,闪过一丝愧色,歉疚地道:“如懿,朕待你好,你懂得朕,咱们彼此相知相惜。若论情爱,朕自然是喜欢你的,否则你又怎能成为朕的皇后?”
“喜欢?”惊痛之绪如沸油烈煎,滴滴逼熬,“皇上,您自然是喜欢臣妾的,只是喜欢得不够。或者,这‘喜欢’二字,于您而言,是不太重要的。就如愤怒、忧郁、欢喜一般,只是一种情绪而已。”如懿牢牢地盯着皇帝,她挪不开自己的视线,也停不下自己的口舌,仿佛这样,便能逼迫那个不想听到的答案出现在耳边,“而且这喜欢,怕是对谁都一样的吧?对孝贤皇后是,慧贤皇贵妃是,舒妃是,令妃是,忻妃也是。那么臣妾只是空占了个名位,与她们有何不同?也是,臣妾本来也不过是妃妾出身,忝居后位。真正能让皇上情深意动,不顾一切的,唯有寒香见一个!”
皇帝的沉默是无言的承认,叫她心生焦躁。那焦躁是野火,烧得尽春风劲草,也烧得尽她极力维持的理智。“皇上这般神魂颠倒,罔顾一切。恕臣妾不敢放肆,却不得不放肆!臣妾身为皇后,不能眼看着皇上罔顾身后名望,逼迫一区区女子,且是一个愿意为有婚约之人守贞的女子。”
皇帝的眉高高挑起,满蓄了轻蔑之意,“守贞?我满族男子,不以礼教为念。”
如懿如何肯退让,“皇上难道是想效法顺治爷娶弟媳董鄂氏为妃?且不说顺治爷与董鄂妃两情相悦,可百年之后论起顺治爷生平,便是连后人也不能不以此为憾事!何况顺治爷为娶董鄂妃,上逆母后之意,下伤后妃祥和,惹得怨声载道,六宫生变。皇上难道能不引以为鉴?”
皇帝冷笑一声,“男子钟情也是错么?皇后竟也如无知妇人,说出这般醋妒昏话!”
到底是哪一个字,挑痛了他最后那根不能触碰的神经。如懿定定地望着皇帝,不能动弹,唯有以激烈的言语宣泄此刻难以言喻的难过。“钟情一人固然无错。若今日皇上下旨,为迎寒香见入宫,废了六宫嫔御,只专心对着她一人一生一世。臣妾便无话可说,立刻铰了头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她满目痛惜,“我大清开国以来,不乏钟情专一的男子。太宗皇太极钟爱宸妃,因宸妃早逝以致痛心而死;顺治爷独宠董鄂妃,生出无数事端。是!钟情一人固然不错,臣妾身为女子,毕生所愿也不过如此。但要为一人之情而伤无数人的心怀,又是何必!”她极力缓和了口气,“皇上向来提倡儒家礼学,每每经过山东,都要祭拜孔子,又教导皇子们都要研习儒家经学。怎么到了今日,却为一己狂热,将这些都抛诸脑后,惹得天下文人士子都寒了心么?”
皇帝张口结舌,气得发怔。半晌,他才缓缓伸出手,抓住如懿的手臂,“如懿,朕这一生都没有纵情任性过,你就当朕任性,就这么任性一回,没有礼教,没有规矩,让朕一心一意喜爱一个女子,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