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的身份很尴尬。”
李世民安静了半天,突然嘴里又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房玄龄眉头微挑,没有答言,他有点儿琢磨不透李世民的意思。
废太子的身份确实很尴尬,历朝历代,凡是从太子之位上走下来的皇子,几乎没有一个能得善终。
李世民说得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也是任谁都没有办法去改变的事情。从李承乾决定逼宫选择的那一刻起,他接下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虽然圣上心慈保下了他的性命,虽然李承乾这几个月也似有悔改,确实做出了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事情,但是废太子就是废太子,圣上能保他一时,却绝不能保他一世。
这是朝中所有人都不看好,甚至对其还心存一些怜悯的原因。
李世民是千古一帝,古来都少有的圣明君主,他不可能会想不到日后废太子的结局,哪怕他力排众议,把废太子的同胞亲弟弟扶上了太子之位,将来也不一定能保全他的性命。
“皇上,老臣说句僭越的话,”房玄龄斟酌再三,轻声劝道:“中山郡王之所以会落得现在这般处境,完全是他自己行差踏错,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皇上不必自责。”
早些年,房玄龄也曾做过李承乾的师傅,教导他行文为政之道,深知李承乾的秉性。
性格敦厚,本性纯良,确实是个好孩子。
但是因为太过敦厚,所以凡事都没有自己的主见,因为太过纯良,以致善恶难分。
如果他生在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可是他却生在皇家,而且还是东宫之主,大唐的储君,这样的人怎么能没有自己的主见,怎么能不分善恶?
更别说后来的几年他更是自暴自弃,养成了骄奢淫逸的恶习,就算是他最后没有听从别人的怂恿谋划逼宫之事,过不了两年,指定也逃不脱被废除太子身份的命运。
李唐的江山,不可能会交到这样一个不成气候的废物手中。
“卿家所言不错,那个逆子确实是咎由自取,这些年为了能将他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朕先后为他请了多少名师?陆德明,孔颖达,李纲,魏征,甚至连房卿与杜卿也都曾教导过他。”
“可他就是一块朽木,怎么雕琢都不成器。所以才会被候君集、赵节、杜荷等人蛊惑,行那逼宫谋逆之举。”
房玄龄的心中微冷,因为李世民提起了候君集与杜荷这两个的名字。
候君集也就罢了性格嚣张跋扈,任谁都不放在眼里,陪李承乾一同谋逆也算是取死有道。
但是杜荷,那可是杜如晦的次子,是城阳公主的驸马,亦是房玄龄看着长大的义子,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后辈,年纪轻轻就落得一个被斩首于市的下场,房玄龄一直都有些耿耿于怀。
不过谋逆是大罪,在任何一个朝代,都不会为帝者所容,被杀头也可以理解。
但是房玄龄所不能理解的是,为何主犯可以流放不杀,而从犯却无一轻饶?
你李老二的儿子是儿子,杜如晦的儿子难道就不是儿子了?既然废太子都能不杀,为什么就不能给杜荷一个活命的机会?
一夜之间,杜荷被斩,杜构被流放于岭南,若大一个莱国公府,瞬时人丁消散,如晦杜公若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心灰意冷?
由人及己,房玄龄也很担心,若是自己百年之后,房家的两个儿子会不会也不得善终?
“房卿,玄龄!”李世民轻唤了房玄龄一句,房玄龄神色如常,抬头向李世民看来。
有些秘密,有时候纵是压在心中一辈子也不敢表露出来,房玄龄在朝中为官数十载,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想要藏住什么心思,便是李世民也看不出分毫。
“朕想让他活着!”李世民直声道:“不管朕是不是还健在于世,他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房玄龄点头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