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飘然一笑,下巴的胡须也跟着抖了起来:“还是皇上了解微臣。这本不是什么机密,那商贩也没有刻意隐瞒,微臣只是稍一打听,就问出了其中的关键。”
见李世民一直注视着自己,褚遂良不再废话,直声言道:“这一切,都是源自一种名为雕版印刷的东西。出自城郊一家名为承德书坊的工匠作坊。”
“他们用硬木雕刻成字,然后以墨刷之,就如拓碑,如印章,只是他们做得更精致更细腻,印刷出来的书页看上去也更干净更美观。”
“就如皇上眼前这本《论语》,就是他们用雕版一张一张地雕刻出来,听说一张雕版,一日就可印出文章近数千页,比之用手抄写快了不知凡几!”
“所以,他们印刷出来的书册才会如此便宜,只需十文钱,就能购得一部干净完整的《论语》,实在是功德无量!”
褚遂良对这种雕版印刷赞誉不已,他是国子监祭酒,是大唐最高学府的校长,是现今大唐文坛的领头人,面对这样几乎是一定会为大唐文界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盛事,褚遂良极为敏感。
雕版一出,整个天下的读书人都不会再无书可看,更不会再为购买书籍的高昂花费发愁忧心。
对于天下间所有的读书人,尤其是那些买不起书的寒门子弟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
李世民心神微动,轻声向激动不已的褚遂良问道:“卿家刚才说什么,承德书坊?可知这书坊的东家是何人?”
褚遂良站直了身形,躬身向李世民拱手一礼,道:“微臣正想要向皇上禀报,承德书坊的东家不是旁人,正是前段时间刚刚向朝廷逞献了玉米、土豆两样农物的安平候——李丰李承德。”
李世民眼睛微眯,果然,朕一猜就是那个逆子在搞事情。
这小子最近这段时间跳得很欢实啊,又是酒肆,又是暖桌,又是火炕,又是煤球,现在更是还搞出了一个雕版印刷出来,竟然连褚遂良这个尚书右仆射与国子监祭酒都给惊动了。
李世民感觉有点儿心塞,想骄傲都骄傲不起来。
当年李承乾还是太子的时候,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今天这个师傅参他读书不专,明天那个师傅参他贪玩失礼,搞得堂堂一个太子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是错的,整个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很多时候,就连李世民自己也觉得这个太子越来越不衬自己的心意,不止一次生出要废掉太子的念头。
现在呢,太子确实已经废掉了。
可是被废掉了的李承乾,只用了不到半年的功夫,就开始在朝堂之外发光发热,做出来的事情,创造出来的功绩,照耀得李世民这个皇帝都有些睁不开眼,不敢直视。
这算什么?
是他们有眼无珠,把这孩子的聪明才智给耽误了?还是这孩子的舞台根本就不在朝堂?
“皇上,安平候此举,实乃是利国利民之壮举,亦是我大唐文坛之盛事,这种印刷术的出现,微臣觉得要比黑板比粉笔比《三字经》、《弟子规》都更为重要。”
“所以,微臣想恳请皇上,以朝廷的名义,加速推广这种雕版印刷术,及早地让我大唐的莘莘学子能够花更少的钱,读更多的书。”
褚遂良正色向李世民进谏,李丰满恍惚点头:“就依卿家的意思,不过也不能忽略了安平候的功绩,该有的赏赐还是要给的。”
“嗯,就赐他一个进士出身,在国子监挂一个太学博士的职位。”
“皇上圣明!”褚遂良欣然点头,爽快地拍了一下李世民的马屁。
太学博士挂职在国子监门下,吃着朝廷的俸禄,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官职。不参与朝事,不理政务,只需在国子监用心教导国子监生即可。
若是李世民推举旁人担任这个职位的话,褚遂良可能还要考较一番,但是对于李丰满这个曾写出《三字经》与《弟子规》的大家,褚遂良自是一百个满意。
事实上,早在之前,第一次见到《三字经》时褚遂良就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当时李丰满的身份太过特殊,就以所一直给搁置在了一边。
现在,李世民亲开御口,正是合了褚遂良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