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沈糯梦见自己站在江家。
她其实从未去过江家, 并不清楚江家什么模样,知晓是江家, 则是因为江栋跟李婶都在这个家里面。
沈糯很清楚自己是在梦中, 她并没有疑惑为何会梦见江家,总感觉有那么丁点顺其自然的意味。
这个时辰应该是戌时,养生堂刚刚关门的时辰。
养生堂每天酉时末关门后, 李婶就会回家, 她家距离养生堂不算远,就在集市后面那条巷子里, 走路也就半刻钟的模样。
江家并不富裕, 江父虽是做的茶叶生意, 开了个茶馆, 但平日里生意一般, 客人不多, 也就勉强糊口,所以江家只有个二进的宅子,还是早些年江家祖上买的。
江家除了江父, 李婶, 江栋, 还有江栋的祖父祖母也都健在。
另外因着李婶是童养媳, 年纪比江父还大两岁, 生的也是一般,加上脸上有麻子。
其实李婶整日待在养生堂, 这几个月来, 哪怕每日都在干活, 但养生堂的生气也在慢慢为她调养着身子,她脸上的麻子已经少了许多, 枯黄的肌肤也变得白皙起来,脸上的皱纹也少了些,但李婶五官生的并不是美貌,只是一般,所以哪怕她改变如此之大,在江父眼中,也就是妻子皮肤白了点,还是那么普通,不如他的娇妾。
江父嫌弃妻子,在妻子怀着身孕时就纳了房妾氏,妾氏模样比李婶好看,自然得到江父的宠爱。
妾氏进门后,很快怀上身孕,之后为江父诞下一儿一女。
所以江家一共八口人。
平日里,江老太太负责购买家中食材,晚上甚至要等着李婶回家后,让李婶做晚饭。
早上也是让李婶做完早饭才准她出门做工。
至于晌午那顿饭,因为养生堂都会管伙计们晌午的吃食,李婶晌午在养生堂吃,江家就是江栋的妹妹江小草做午饭。
她也是个可怜的,是江家妾侍生的长女,就比江栋小一岁,李婶出门做工,都是那孩子在家里做家务活儿。
江家最受宠的,自然还是妾侍生的江家幼子,今年才四岁,跟个小霸王似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他先紧着。
不过对于江老太太和江老头来说,江栋和江家幼子都是江家孙子,两个其实都是疼爱的。
江父虽不喜妻子,但还是喜欢儿子的,只不过妾侍的枕边风吹多了,他对江栋的喜欢也都是嘴上说说,钱财方面,从来没给过江栋什么零花钱。
沈糯看见,李婶正待在厨房做饭,江小草在厨房帮着烧火。
李婶性格和善,对着两个庶出的子女也是一样,而且知晓小草平日里在江家也过的挺苦,私底下对小草也更疼爱两分。
晚上回来的时候,李婶买了些卤好的猪头肉,准备切块后跟着大白菜一起炖着吃。
平日里,李婶每月也有上交银钱的,但江老太太是个抠门的,每日都买些菜市里不好的素菜回,甚少买肉,李婶在养生堂上工,每月的工钱还是不错的,现在基本都是三两银子打底,所以也时长买些好吃的回来改善下伙食,还经常买些好吃的偷偷给儿子,不过儿子近来会赚银钱了,都是自己买着吃,还总是不归家,李婶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李婶叹了口气。
旁边烧火的小草小声说,“大娘,你别担心,哥哥说他晚上会回来吃饭。”
她平日里喊李婶都是大娘,喊自己生母则是娘。
李婶笑了声,切了一大块猪头肉递给江小草,低声说,“小草快吃。”
猪头肉本身就是卤熟的,可以吃的。
现在小草要是不吃点,一会儿上桌小草是一块都吃不着的,老太太会先顾着自己两孙子和自己儿子。
而江父是个自私的,吃饭从来不管旁人,这些猪头肉他能吃掉一大半,那个小的再吃些,其他人都不想用的。
小草狼吞虎咽把猪肉头吃了。
李婶又切了厚厚的一指块肉给她,小草急忙摆手,“大娘,不用了,吃太多给奶瞧出来了,又要说咱们。”
李婶把肉塞到小草手中,笑道:“吃你的,甭管你奶怎么说。”
小草这才接过肉吃起来,还是吃的很快,三两口就把肉塞进嘴里嚼嚼吞下腹,又把嘴周的油光都给舔干净了。
李婶笑眯眯的看着庶女舔嘴唇。
很快,李婶就做了满满大盆子的猪肉头炖白菜,又煮了一盆茄子。
还有面饼,白面饼自然是家里的爷们儿吃的,剩余的杂粮饼才是家里女人们吃的。
李婶跟小草把饭菜端上桌,喊家里人去堂屋吃饭。
很快一家子都坐在堂屋,准备吃饭,李婶犹豫了下说,“要不等等栋儿,他说晚上回来吃饭的。”
江父皱眉,“等他干什么,整天不着家的,都是你惯的,整日野在外面也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迟早作奸犯科去干坏事!”
李婶呐呐道:“栋儿是个好孩子,他怎么会干坏事。”
“那你给我说说,他现在每天都在外面干什么?”江父瞪着李婶。
李婶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儿子都是在外面钓鳝鱼抓蜈蚣,这两样都是挺值钱的,鳝鱼大补,很多酒楼收野生的鳝鱼,蜈蚣是中药材,晒干后卖去药铺,价格也很贵,儿子几乎每天都出去弄,上个月弄了将近三两的银子。
儿子只把这事儿偷偷告诉她了,不允许他告诉给江家其他人知晓。
见李婶不说话,江父臭骂了她一句。
江老太太道:“行了行了,骂两句得了,赶紧吃饭,给栋儿留点菜就行了。”
李婶单独拿了个碗过来,准备装些菜留给儿子,刚夹了两块猪头肉,江父就骂道:“你干脆把整盆菜都搬去厨房,就给你儿子吃,别人都不用吃了。”
沈糯在梦里,看着江父臭骂儿子和李婶,正骂着,江栋从外面走了进来,听见父亲又在骂母亲,江栋的神情阴沉了两分。
见到儿子回来,江父骂道:“可算知道回来了?你整天都出去干什么去了?”
江栋一句话不说,走过去开始吃饭。
江父骂道:“一身鱼腥味,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跟人学杀鱼?以后想当个鱼贩子?你也就这点出息。”
不等江栋说什么,李婶已无法忍受丈夫这般说儿子,生气道:“你总说栋儿做什么,栋儿这般有孝心,总不归家,还不是想着赚点银子补贴家用。”
江老太太凉凉说,“赚银子?做什么赚银子?赚的银子又在哪儿?也不见孝敬他爹他爷奶半分,可别是都给你了吧?”
她知道孙子总整晚整晚不回家不是外面瞎玩,肯定是鼓捣些别的,大孙子聪明,肯定也赚了些银子,却没给她买过半点东西,老太太自然生气,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江老头也开始骂儿媳,说她把自己大孙子带坏了。
妾氏也道:“啧啧,这一大家子亲人都等着吃喝,他赚银子也没见给老爷几分,替老爷分担下养家的艰辛。”
江家幼子开始拍巴掌使劲喊,“哥哥错,打哥哥,打哥哥。”
江父一听家里人这么说,顿时就怒了,瞪着江栋道:“你现在给我老实交代,你之前总是不着家,都是去干些什么了!”
江栋脑子嗡嗡作响,理智都快要崩塌。
他不知最近怎么回事,明明之前回家,家里也基本都是这样的,他都能忍着,这会儿他觉得快要忍受不下去,总想干些什么,比如去厨房拿把刀,出来把这些对他和娘吵闹的人全都给捅死了。
江栋猛地甩了下头,把这些恐怖的想法甩出脑海。
他猛地起身,凳子腿跟地面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音,这些冷嘲热讽暂停了下,江父骂道:“臭小子,你去干什么!”
江栋冷着脸说,“我吃饱了,我回屋睡觉了。”
他转身回到屋子里,死死抱着头。
外面江父还在训斥李婶把孩子惯坏了,还逼问李婶,儿子都在外面干什么,是不是赚银钱了,赚多少了,嚷嚷着进来要让江栋把赚的银钱都交出来。
李婶都要气哭了,喊道:“我每个月给家里一两银子还不够吗?你何时给过家用?以前我没去养生堂上工时,也是我去外面给人缝缝补补,浆洗衣服赚些家用,平日里,你可给过栋儿一文钱的零花?你可真是不要脸的,连儿子赚的一点零花都想要。”
啪的一个把掌声响起。
江父给了李婶一巴掌。
江栋再也无法忍受,从房屋立冲了出来,他双目赤红,本想冲去厨房,冲到厨房门口时,他突然顿住。
他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拿刀也没法打得过父亲。
江栋一言不,红着眼,从厨房门口拐了个弯,一头冲出院子,朝着正门跑去。
身后传来江父的咒骂道:“小兔崽子,你出了这个家门,就别给老子回来了!”
江栋冲出江家,一路朝着城墙一角跑去。
他之前出城钓鳝鱼抓蜈蚣甚的都是趁着城门没关闭时就出城了,现在城门关了,但他也有法子出去,他知道个地方,有个狗洞,可以从那钻出去。
他这会儿脑子里全是疯狂的想法,可又格外冷静。
他疯狂的想杀了江家所有人,却又冷静知晓盲目行动不会成功。
但他知道城外有毒蘑菇,前些日子,师父还教他分辨有毒蘑菇和无毒蘑菇,因为师父告诉他,山上的松蕈这个时节正好成熟,这东西大酒楼收,价格极贵,一两银子一斤,是个很精贵的吃食。
他之前弄一个月的鳝鱼和蜈蚣,一个月才二三两银子。
前两日开始去山上弄松蕈,一晚上就能弄两三斤。
但这个松蕈,也就一个月的采摘时节,越到后面,量越少,他准备好好采一个月的松蕈,说不定能存个二十两银子,早点把小商铺的钱给存到。
但这也是个辛苦活,早上天不亮就要出门,等到了山上,天刚好亮起来,他就能开始在找松蕈。
这东西很难寻,很多都藏在泥土和枯枝烂叶中,要蹲着身子一点点的满满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