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这份勇于事艰的勇气,宇文泰倒是很欣赏,但在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说道:“当年存亡未卜、没有退路,不免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今已经基业小具,更需要稳中求胜。
家计前程,并不需要你以命相搏,户里亲属唯此几员,折去一个都是断我臂膀。河东恶战之地,你不可轻去,仍需观情学事、养成格局。”
宇文护听到这话,心中既感激又失望,只是低头涩声道:“终究还是我才力未足,仍要沉寂羽翼之下。但此事计出李伯山,我实在不想拾他余慧,无为少年笑我智穷!阿叔如果有心用我,我更希望能入州郡募练军伍、修补军容。”
宇文泰闻言后便哑然失笑,指着那份他仍未视阅的文书说道:“李伯山具计之中,便有征募事则。疏浚洛水,勾连上下,水利精营,整聚乡团,以此为本,养军足万!”
宇文护听到这话,眸光顿时一亮,这才展开文书细细阅读一番,看完后又消化良久,眉目间显露出几分挣扎,过一会儿才苦笑道:“此文计划翔实,似有贤士当面指点,据此不患彷徨。
阿叔前问我有没有信心,实话实说,的确没有。而且我也不信李伯山能够依此落实,乡情、水利、聚资、养兵,每一项拿出来都是长足的事业,还要协同共进、短年见效,已经繁杂的超出人力了……”
听到宇文护这回答,宇文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耐心说道:“成或不成,总需一试。如果觉得智力未逮,可以将李伯山借使辅左。”
宇文护听到这话,便又将那计划书翻看一遍,但还是叹息道:“如果方略确实可行,何不直用于渭水?渭水才是关中心脉,若能于此干流见利,益国远比洛水更大啊!”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唉,我再斟酌,你先退下吧。”
待到宇文护离开,宇文泰又拿回那一份计划书,仔细勾读批注一番。
的确如宇文护所言,这一份计划书看起来翔实有据、包罗诸多,论证推演看起来都扎实可信。
但也正因此,反倒给人一种纸上谈兵的感觉,一切结果都推导的太完美,可只要一个环节出了错,整个过程都会出现大问题。
比如说,这一份计划书中完全没有引入再同东贼交战所引发的变量,一旦两国大战再启,那这看似完美可行的计划就成了一纸具文。
宇文泰倒是可以确定,他自己的确是被打怕了,近年之内都没有大举东进的想法和意图。去年一战,六军折损大半,诸将部曲也都损失不轻,即便想打也没有那个实力。
可问题是,东面是什么想法、什么行为,他控制不到啊!
为了一个寄望于敌人给不给发展机会的计划,将一名要员才力浪费其中数年之久,这值不值得?
而且宇文泰眼下也的确找不到一个良选,因为既要考虑才力够不够用,还得考虑一旦计划见效、会给关西势力格局带来怎样的改变。
所以他是打算将这个计划交给宇文护,即便做不成功,几年时间历练下来,各方面的才能也可以得到一个充分的历练,来年可以更放心的使任一方。
可宇文护明显的意不在此,这就让他有些为难。
再好的计划如果没有合适的执行者,那也只是空文,但这计划勾勒的前景又让宇文泰舍不得将之放弃。
“要不然,就试一试吧。成则可喜,不成也是驯才,此子倒也值得。”
沉吟一番后,宇文泰便提笔书写一道命令,中间仍不免笔顿几次,可当视线落在那计划书上时,便又继续写下去:“李伯山,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李泰自不知有关他的任命能让宇文泰这么纠结,计划书交上之后,他已经开始在心里构思初步的人事调度问题,接连几封书信发回乡里,让乡里诸员筹备起来。
宇文护返回后便来见了他一面,告知骊山事情已经解决,不必再为此担忧。
这自然是一个好消息,李泰放心之余也好奇宇文护要怎么搞赵贵,但宇文护也没有就此多说。
没了这一份滋扰,李泰倒也不必再留宿台府,当即便跟宇文护约定来日入乡向他介绍一下印刷产业,自己便也收拾收拾下班回家。
可他这里刚刚到家,家人便呈上一份书信,竟是开府李虎邀请他前往长安做客。
李泰看到这份邀请函便有些奇怪,难道李虎也打算认亲喊他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