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栀手中的书早已搁在榻前小几上,端坐起身瞧着飞絮无动于衷的背影,她嘴角噙笑暗暗摇了摇头,趿着鞋走了过去替琼儿盖好了被子。
如垂绦墨染的几缕青丝因着她前倾的动作自肩头滑过,垂落于飞絮眼前。
“早知这小丫头几句话会让你伤神,我便不给你喝那盅醒灵茶了。心有挂牵,这漫漫长夜可如何安心入眠呢?”
飞絮回过神来,抬眸就看见江灵栀一张满是戏谑的笑颜凑近自己,顿时两颊泛起淡淡殷红,似不放心地扫了眼酣睡中的琼儿,小声辩解着:“姑娘真是多心,我才没有想他。”
“他——”江灵栀以袖掩唇颔首轻笑出声,眼睛却未曾离开飞絮半分,尚还裹着揶揄之色,“是谁?”
“姑娘!您还听不听正事儿了?”
飞絮显然有些心虚,略有慌张地红着脸起身走回小窗前,透过仅留的那一点缝隙将无措的目光投向楼下。
檐灯在微凉的夜风中缓缓打着旋儿轻转,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灯辉落在皎月笼罩下的枝叶上、庭院中,与那清冷融合成了一抹透着丝丝温暖的光晕。
听着脚步声停在身后,飞絮深呼吸一口气,摒去心尖异样,踮脚将窗子关得严严实实,回过身将最主要的事回禀了江灵栀。
原来她今日只是打着出门采买的幌子易容偷偷去了户部领那利钱。
“按照姑娘吩咐,除去府库扣去的税钱,我将到手的两万六千一百两银票去不同的钱庄换成了面值千两的。至于那拦车老汉,恐对他的报酬太高反惹麻烦,我只留了五十两,也算对他信守承诺了。”
略顿了顿,视线跟随着江灵栀的身形移动,她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在江灵栀正对面,脸上似有疑虑,在江灵栀眼神示意下,她问出了心中困惑。
“只是……户籍凭书这件事,姑娘您可掩好了后路?”
江灵栀闻言只是淡而一笑,俯身拿起之前搁下的书坐回榻上。
高几上那大半个小臂高低的走马观花灯悠悠然转动着,光影打在江灵栀白皙无暇的面容上甚是如梦似幻。
她嘴角扬起,眉梢敛去一丝倦意,慵懒中透着清澈灵动,偏过头去瞧一脸担忧的飞絮。
“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我怎么会让你去冒险呢?”
飞絮愣了愣神,旋即自嘲地咧了嘴角傻兮兮笑了起来。
是啊,姑娘是什么人物,我能想到的她又怎会想不到?真是庸人自扰了!
注视着自家姑娘美胜天仙的姿容,飞絮眉宇舒展,眼角携了得意,倏忽间又猛地想起了什么,嘴角下垮了三分。
“本来都是依姑娘所说,这期间我进了三家店,换了四次装扮,一路谨慎,却不想在最后那么巧就碰见了那个人……”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语气都紧张了起来,“姑娘您说,他会不会是察觉出了什么故意接近我的?”
江灵栀微微一怔,一双澄净非常的美眸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飞絮一番,笑倒在了引枕上。
“傻丫头,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阴谋论’?这也罢了,只头一遭就用在了你的救命恩人身上,这可不是徒惹人家伤心委屈了?你呀你,真是枉费人家对你青睐有加了!”
飞絮耳鬓又飞出一抹赩然,望着兀自笑个不停的姑娘,尴尬地轻挠着后脑,暗自懊恼:怎么又绕回到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