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一张白纸,任由他涂抹。
这样的诱惑,罗含抵挡不了。
而这样的责任,罗含也不可能置之不顾。
否则这件事要是传播开来,恐怕不知道多少人也嘲笑罗含是个假文化人、假书生。
江左之秀、湘中琳琅,原来是一个捂着书袋子不愿意传播自己学问的小人。
不过尔尔。
罗含还有何颜面去见恩师、去见家中祖辈?
杜英的话,犹然还在罗含心头回荡。
老人愣愣的坐在那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谢道韫对着杜英微微点头。
两个人一唱一和,很默契的把罗含给套路了。
其实整个套路的关键点在于,罗含认为谢道韫是自己人。
殊不知谢道韫现在正被自己这个礼曹掾史的沉重任务闹得焦头烂额。
妇孺的安排和照顾这边,她是能够胜任的。
但是这教书育人的事,谢道韫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哪里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
此时见到了罗含,自然在潜意识中就想要拉着罗含这一介大儒帮着自己处理这件事。
关中盟里,甚至整个王师之中,都没有比罗含更合适的人选了。
套路罗含,谢道韫并没有犹豫。
杜英见罗含还在皱眉思索,不由得又给谢道韫递了一个眼色。
杜英可不是真的风轻云淡在这里喝茶,关中盟的军队都已经集结,等待向北方前进,杜英安排了罗含之后,是要抓紧去和王猛他们会合的。
这是关中盟第一次独立行动,杜英身为盟主,并不想缺席。
他必须要和将士们同甘共苦,不然如何真的掌握这一支军队?
谢道韫微微低头,打量着桌案上的杯子,对杜英的眼神置若罔闻。
都已经帮你帮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让我开口?
想的不要太美。
若是到时候阿爹知道了我帮着你把参军给套路了,并且在其中发挥了主要作用,怕是真的要生气的。
谢道韫此时也有点儿后悔,刚才冲动了,就应该看戏才对。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想做好礼曹掾史的工作了。
杜英见谢道韫避开他的目光,不由得腹诽一句,臭丫头关键时候掉链子,我记住了!
队友不给力,杜英自己也得硬着头皮上:
“参军之《更生论》,余素有耳闻。世界万物皆需前进,便如那江河奔涌。因此若是参军能够传授这等想法于关中盟百姓,则人人奋力,关中将非今日之关中。”
这就是硬生生的拍马屁了。
也是重新强调一下杜英的观点。
给你个机会传播自己的学问,不诱人么?
谢道韫无奈的抬起头,对着杜英使了一个眼色。
杜英翻了翻白眼,这丫头摆明在说:翻来覆去,真没趣。
杜英挑了挑眉:那有本事你来啊,没本事就别在那里瞎比比。
谢道韫登时气不过,当即开口说道:
“伯父之担忧,道韫亦能够揣测到一二。之前伯父也坦言,前来关中盟便是担任监军之职,因此现在若是伯父答应盟主之请而教化关中盟百姓,多少有丢掉本职之嫌,可对?”
罗含缓缓点头。
而杜英面无表情,心中却暗笑,激将法可真管用。
谢道韫接着说道:“但是伯父其实无需有这样的顾虑,监军是监军,教化是教化,本来就不冲突。若是盟主有何违背约定和命令之事,那是盟主之过,和百姓何关?”
罗含诧异的看向谢道韫,话虽这么说,但是关中盟上下还不是要听杜英的?
我若在关中盟中负责这些事,那岂不是就成了杜英的下属,长期以往,这监军还有什么话语权?
谁还会听我的?
而且一旦忙起来这些事,老夫也一把年纪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管杜英背地里有没有什么阳奉阴违的举动?
若是谢道韫知道罗含心中的疑问,或许会干脆了当的回答:
关中盟现在上下一心,杜英的威望无人能比,所以就算你是监军,也没人听你的。至于杜英这么精明的人,不管有没有你这个监军在,他要是真的想要做什么阳奉阴违的事,都能够做成。
所以这些担忧都是多余的。
不过这些话,总归不好明说,得罗含日后自己体会了。
而且正如谢道韫所剖析的利弊,自己好像也的确不需要担心开设的书院或者私塾会影响到自己监军的工作。
实际上罗含也从桓温和谢奕那里了解了很多关于关中盟的过往,对于杜英本身还是有好感的,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个监军的职务会很难做,毕竟看谢奕的语气,都快把这杜英当做自家子侄了。
现在再看看谢道韫的态度,对于杜英显然也是非常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