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话,以苻坚现在步步为营的走法,杜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家伙会在不久之后成为氐人新的领头羊。
相比于垂垂老矣的苻健和苻雄以及各怀心思的氐人宗室,年轻力盛、又一直在隐藏实力的苻坚,很有可能是最难对付的对手。
这个家伙心思之深沉、城府之深,杜英是见识过的。
这么多年的隐忍,也算是他厉害。
只可惜历史上的苻坚,最终过于依赖王猛和权翼等人,又对姚苌和慕容垂这些家伙报以太多的信任,谋臣凋零之后,一场大败便直接引来无数背刺,显然那时候的苻坚,或许已经被盲目的自信蒙蔽了双眼。
能给苻坚添堵的话,杜英是不介意的。
邓羌则已经完全呆住了。
杜英说出来这个名字之前,邓羌的脑海中也飘过了很多名字。
只是偏偏就是没有这个名字。
因为恐怕所有的氐人都不会相信,苻坚这个废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良久之后,邓羌才喃喃说出来,似乎是在自问自答,又好像迫切的期望杜英能够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为,为什么?”
杜英微笑道:“看上去最没有威胁的人,有时候才是威胁最大的。苻坚想要当的不是东海王,而是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么他又需要做什么?”
邓羌登时反应过来:“韬光养晦,暗中积蓄财力和兵力,等到关键时候,一举扭转局势。可是而今大秦已然风雨飘摇,东海王世子行此事,岂不是在······”
杜英没有必要任由邓羌在这里无端联想,径直开口提醒一句:
“若是邓将军不相信,可以再想一想,关中盟接连两次作战,是谁收益最大?”
邓羌的脸色登时大变。
关中盟战胜强怀和苻方,长安城南登时只剩下苻融一路兵马,所以苻融顺理成章的成为城南兵马的统帅。
而今邓羌被俘,苻黄眉难辞其咎,一旦苻黄眉去职,那么苻黄眉的麾下又会落入谁的手中?
就近原则,必然是苻融。
如此一来,苻融便摇身一变,从原来城南的一个小小偏将,变成了总领长安城南甚至西南等方向的唯一主帅······
“关中盟已经变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氐蛮还会冒着崩掉门牙的风险来啃么?”杜英接着又说道,“所以城南氐蛮必定会采取守势,也无须再派遣重将。”
邓羌的脸色一变再变,因为以他对现在氐人情况的了解,知道杜英所说的不错。
氐人已经没有多少将领和兵马能够派遣出来独当一面,再加上关中盟屡攻不下,氐人也必然不会再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关中盟上,以避免桓温抓住破绽。
所以氐人在长安城南必然不会再主动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苻融虽然没有什么沙场征战的丰功伟绩,但是胜在其苻雄之子的身份,这自然也就意味着忠诚要胜过其余任何一个外姓子弟。
依托营寨防守,本来也不需要苻融多做什么,有一些军事常识,就能够做到的。
而真打不过的时候,还能向长安城呼叫支援。
因此这也就意味着,苻融正式以氐人方面重将的身份登上了而今波谲云诡的关中战场。
苻融背后的人又是谁?
原本邓羌他们在刻意忽略了苻坚的存在之后,恐怕都会认为是和苻融关系很好的苻生。
而现在,邓羌已经恍然。
苻坚,一直都是苻坚在做这些事。
显然这种观点对于邓羌来说,是洗刷三观的。
氐人高层们,或许未尝没有在苻坚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动作之中嗅到什么,但是邓羌这种中层将领,还没有接触那么多消息的资格,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实际上在氐人内部,还有一个非敌非友的家伙,正准备随时抽刀子捅人。
不管是谁,只要他能捅一刀,就绝对不会留情。
至于苻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么做,邓羌也明白过来。
再不疯狂,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有人想要将苻黄眉拉下马,杜某便是真的想做什么,也力所不能及。”杜英无奈的说道,“因此邓将军之请,固然言辞恳切,也请恕本盟主无能为力。”
邓羌却是郑重一拱手:“盟主能够坦诚相告,解我迷惑,而非虚言哄骗,实为君子也。”
邓羌说的真诚,反倒是杜英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对你这句话,可能很多人都会表示反对。
包括此时在后院睡得正香的谢才女。
不过杜英的脸皮也已经足够厚,此时当然是谦虚的笑了笑。
邓羌则叹道:“不过卫大将军于我恩重如山,若无卫大将军,此时的邓某或许已经是冢中枯骨,所以卫大将军但凡还在一日,邓某终归不好改换旗帜,还请盟主恕罪。
不过今日承蒙盟主教诲,受用不尽,邓某若是得以返还军中,亦然向卫大将军请辞,调往西线,断不会和盟主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