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来,原本有意向的两门亲事,一个推辞说儿子病了,怕耽误了姑娘,一个则冒出了一个从小定好的娃娃亲,婉言谢绝了,秦氏不得不再往下靠了一个门楣,找那些六七品芝麻官的家世。
父辈才混了一个六七品芝麻官,这样的男子能好到哪里去?日后抠抠索索的只能指着几两银子过日子,连去玉早斋买件饰、裁云阁做件衣裳都只能望洋兴叹,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让她怎么活下去?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恐惧和兴奋一起夹击而来,让她拢在袖中的指尖都在微微抖。
卫简怀并未留意她的异状,对于这个奶娘的女儿,他向来不太在意。
秦氏刻意将话题往从前的旧事引,盼着能激起帝王对她的最后一丝关切,也不得不说,这秦氏这么些年被卫简怀恩宠,自然有她的手段,说的话做的事,的确都让卫简怀心生慰贴。
喝了好几杯酒,眼看着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卫简怀心里惦记着叶宝葭,便把酒杯一推不喝了,让人上了饭,将那猪手的酱汁倒入碗中,就着用了一碗饭,酒足饭饱,他放下了筷子道:“多谢奶娘这一顿款待,朕让内务府准备了一些礼品,到时候明日一起送你出宫,要是府里头有什么短缺的,尽管遣人告诉李德,李德,到时不可怠慢。”
“是,陛下。”
“多谢陛下恩典。”
秦氏这下彻底放了心了,日后就算无法大富大贵,可这荣宠必然不会烟消云散,她摸准了卫简怀的心思,笑着道:“我这把陛下拖到这里用膳,倒是不能让陛下去陪皇后娘娘了,罪过罪过,等我出宫安稳下来,便替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多做些衣袄来,当初陛下可最喜欢穿我做的小衣呢。”
卫简怀笑了:“如此便劳烦奶——”
他的声音一顿,忽然便捂住了肚子闷哼了一声。
秦氏吃了一惊,慌忙上前扶住了他:“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
李德几乎同时上前,大惊失色:“来人呐,快来人呐!”
杜冯和几名侍卫涌了上来,卫简怀抓着桌子踉跄着站了起来,脸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用力一抬桌子,只听得“哐啷”一声,整张桌子都倒了,饭菜洒在了地上。
“菜里……有毒……”他喘息了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才都是我和丽娘一起做的,半点都没让旁的人经手,”秦氏慌乱地叫了起来,“而且李公公这都一份份试过了,怎么可能有毒!快……”
秦氏四下乱看着,一把抓住了身旁的女儿:“快,丽娘,去请杜太医过来!”
何丽娘纹丝不动。
“你快去啊!”秦氏厉声喝道。
何丽娘咬了咬牙,反手推了秦氏一把:“去什么去,陛下中毒了,左右我们是活不了了,今日一不做二不休,我已经让人把鹿鸣宫锁起来了,成败在此一举!”
秦氏朝后“蹬蹬”退了好几步,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整个人都傻了,浑身哆嗦了起来:“你你你……在说……说什么……你疯了吗?”
“对,我是疯了!”何丽娘的神情有些狂乱,“凭什么?凭什么我在宫中这么多年却要被赶出宫去,那个女人却可以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作威作福?我不甘心!”
“丽娘!丽娘你醒醒啊!”秦氏嚎啕大哭了起来,“你只不过是一个奶娘的女儿,是陛下的恩宠你才有了今日,你不懂感恩怎么还恩将仇报!快点把解药拿过来,快去救陛下,算娘我求你了!”
“晚了……”何丽娘笑了笑,那笑容阴森,仿佛地狱的恶魔,“那是宫廷秘药,无色无味,你炖猪手的时候我放在了汤里,它本无毒性,遇酒后却会变成剧毒,陛下一连喝了五杯酒,早就催了毒性,此时毒入肺腑,没得救了。”
卫简怀倒在地上,口中的血渐渐渗出,李德抱着他,惶然地擦拭着鲜血,杜冯怒喝一声,朝着何丽娘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居然胆敢暗算陛下,先拿你给陛下偿命!”
何丽娘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躲到了柱子后,气急败坏地叫道:“你敢!你家陛下快死了,这天下就要易主了,你还猖狂什么!安王殿下!你还等什么?快出来主持大局啊!”
李德、秦氏惊呆了,杜冯目眦尽裂,一把将何丽娘拖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居然敢和那个逆贼勾结、秽乱宫廷……”
“秽乱宫廷?”屋角的阴影处,一个身穿内侍服一瘸一瘸地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一块手巾一点点擦拭着脸上的伪装,屋内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那苍白的五官渐渐清晰起来。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冀城方圆百里几乎掘地三尺都没找到卫简铎,原来他藏在了宫中。
卫简铎停住了脚步,森然一笑,朝着四周扫了过去,那目光透着得意之色,慢条斯理地道,“这宫廷藏污纳垢,原本就是不堪入目的,谈何秽乱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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