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汗水顺着她额头滴下来,掉落在她的睫羽之上,想眨眼不敢眨,想擦空不出手,看起来有些的狼狈。
瑶娘竟是全身都汗湿透了。
穆嬷嬷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又在她胸前被汗润湿的地方扫过一眼,示意玉翠将小郡主接过来,并道:“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今儿晚上就留在小郡主身边侍候。”
瑶娘愣住了,这是允许她侍候小郡主了?
同时,她也注意到穆嬷嬷的眼神,垂眼看了一下,当即面红耳赤。
她今日穿了一身石青色的夏衫,这种布料的衣裳,不沾水则已,一沾水就会显得有些透。
薄薄的料子因为汗水的侵蚀,粘在皮肉上,因为颜色暗,越显得下面的颜色显眼。娇艳的大红色,其下是高耸的白皙……
瑶娘想到晋王方才望着自己的眼神,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脸似火烧,羞窘欲死。
她想起上辈子在床笫之间,晋王说过的一句话,说她是个小妖精,总是喜欢勾引他。
那是他对她说过最羞人的话。
只有那么一次,却让她记忆犹新。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不检点,特意这样让他看到,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勾引他?来不及多想,瑶娘匆匆点了两下头,连头都不敢抬,捂着胸口就跑了。
穆嬷嬷本是目光晦暗,见此反倒失笑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宫里头待久了,见谁都像似别有心机。
据目前观察来看,这个苏奶娘倒不像似个有心计的人。
可一想到晋王妃,穆嬷嬷又不确定这种想法了。不过对她来说,只要能诞下晋王子嗣,有心计与否,又有何计较。
德妃死得早,所以晋王是穆嬷嬷打小看大的。在她看来,从不注重过程是如何,只论结果。这也是穆嬷嬷愿意给胡侧妃两分好脸的缘由所在,反倒是晋王妃并不得她待见。
一个养不了孩子的女人,即是王妃又如何。在穆嬷嬷这种老人家的心中,根深蒂固认为子嗣为大。
瑶娘步履急促地往自己屋走去,到了门前才停了下来。
翠竹站在自己房门前,显然她也是听到方才那阵动静,知道晋王来了。
昏黄的灯光下,翠竹咬着下唇,眼神又妒又羡其中还带着几丝复杂地看着瑶娘。
“我真是小瞧你了。”声音是从嗓子眼里崩出来的,干涸得厉害。
瑶娘望着她,佯装不解:“翠竹,你说什么?”心中却是苦笑。她若是知道晋王今夜会归,绝对绝对不会选了今日冒头。
翠竹眼神在她打了个转,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进屋,摔上了房门。
动作很大,感觉门框子都快掉下来了。
黑暗中,瑶娘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了屋。
她打算去打些热水回来,还没等她去,就有一个粗使婆子提着两桶热水过来了。她想接过来,对方也没让,笑眯眯地将水帮她倒进了浴桶里,并说了不够还有。
其实人就是这么现实,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只要上面稍微露出几分对你的另眼相看,就足以下面人改变态度。
之于上辈子晋王妃对瑶娘,之于这辈子的穆嬷嬷。
小郡主如今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穆嬷嬷就是这小跨院里的风向标。晋王前脚刚走,后脚所有人都知道了,苏奶娘在殿下面前立功了,穆嬷嬷准许她到小郡主身边贴身服侍。
这背后代表着什么含义还用说吗?
无形中,其实每个人都在衡量。
穆嬷嬷年事已高,不可能做小郡主的奶嬷嬷,无疑小郡主未来的奶嬷嬷会是在这几个奶娘中间挑选。王奶娘和钱奶娘看似统一战线,实则彼此较着劲儿,瑶娘和翠竹本是没被人计算在之内的。如今瑶娘出乎人意料地脱颖而出,又是立了这么大的功,只要她真能治好小郡主的夜哭症,小跨院里所有人都得捧着她。
有了这些,还愁在小郡主身边没位置?
浴桶里,瑶娘将自己浸在热水中,任自己思绪放空。
她看似想了很多,实则又什么也没想。
心慌、忐忑、不安、局促、焦虑早已褪了去,只剩下了满满的惆怅。
她到底在惆怅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想起了追着晋王而去的胡侧妃,猛地一下将自己整个人都浸在热水里。
两人大抵是以为瑶娘睡着了,声音虽是压得低,但丝毫没有顾忌。两人的争吵声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钻进了瑶娘的心里。
瑶娘苦笑连连。
她死得太快太急,只感觉到五脏六腑一阵火烧似的疼,人便没了知觉。等再醒过来,却是到了她刚生下小宝没多久的时候。
刚醒过来时,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那接二连三的事一一像梦中那样生,她才终于醒悟过来,她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得回到了当初。
只是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放过她,为何不让她重活在一切还没生的之前,却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怀里的奶娃动了一下,打断了瑶娘的思绪,她轻轻地抚拍了他两下,小宝再度沉沉睡去。
两个月大的奶娃,正是刚张开的时候。五官都清晰了起来,更是衬得奶娃一副好相貌,狭长的眼轮廓,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粉嘟嘟的唇瓣,真是让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着这孩子,恐怕都会赞叹一句,孩子爹肯定是个俊的。
可孩子爹——
大抵死了一次,又活了过来,瑶娘反倒没有上辈子那么耿耿于怀这件事了。
若是重活在一切还没生的时候,不是没了小宝?
做了两辈子的娘,虽然这个孩子是不被祝福的,甚至给她带来了许多磨难,但瑶娘还是将他疼入了骨子里。这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拼着名声不要,拼着性命不要,才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能够舍得?
所以命中注定她会生下小宝,命中注定会生那不堪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