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傲的神色然若被细雨打湿,生了几分微凉之意,姚意浓似乎是自我解脱长吁了一声:“或许从前还有不甘,可总算见识到了你的本事,甘拜下风。到底姜家那样的旋涡里,也只有你这样的心机谋算才能助他安然度过一切阻碍,走到他必须走到的位置。”
见她淡然无波,略略苦笑,“或许,换在你的位置,我未必做得到那样不计前嫌。”
繁漪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个女子有些有趣,淡淡一笑道:“你到不以为我只是想找些人同我一同对付对手而已。”
朝阳渐渐升起,投进无力的阳光拉的很长很长,姚意浓看着她坐在光线里,身影变得有些邈远,仿佛是高不可攀的:“没什么不对的。算计里,寻求同阵营的人是本能。你这样做若说是利用,姚家同你站在一条阵线,又何尝不是。总算,我们还不是敌人。”
她口中的“我们”可不会指她们两个。
繁漪若有似无的一笑,却也不在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姚意浓细白的贝齿轻咬着红唇,迟疑了片刻道:“你这样倾尽所有的爱他,可曾想过若是他变了心,你当如何自处?”
这话仿佛是诅咒,也仿佛是提醒,于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显得那么不相宜,那么的刻薄。
繁漪的笑意凝在唇角,未曾褪去,柔婉轻和却又难以捉摸,于晴朗的天色里,细风轻拂了她未曾挽起的青丝,自有一股不可相侵的凛然之意:“我只管当下。”扬眉间有些深不可测,“太在意未来的人,未来都不会好过。”
听到她的回答,姚意浓猛然回过神来,不意自己竟在此时此刻问了这样失礼到几乎是诅咒的话,面色便有些难堪,可又忍不住问道:“太在意有什么不对?”
繁漪从容道:“不是不对。而是你连当下都把握不住,患得患失于渺茫未知的未来又有什么意义。”
唇畔的笑意似被秋风打落在里的枯萎的花,姚意浓凝了她许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女人的一身系于男子,得宠失宠,好过还是难过,终都是他们一念之间。不能未雨绸缪,下场都是输。”
繁漪的笃然自信,仿若青山伫立,岿然不动:“那未雨绸缪的女人,下场又如何了?比如你的母亲,比如你的姑母?亦或许你可去问问华阳公主和晋怀公主,她们可曾时时刻刻的未雨绸缪。”
姚意浓的语调微扬,待了轻轻的一嗤,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你把自己比作她们?”
转眼看向庭院,是姜柔、怀熙、柳亦舒她们进了来。
一步步稳当的走在春日清澈而和缓的阳光里,或许她们之中有人是能接受丈夫纳妾的,也或许如姜柔一样是不能的,可介不介意的又如何。
每个人不都在自己的底线里抓住自己的丈夫么?
她并没有信心,却也想踏着这样好的阳光,走一遭想走的路。
姚意浓还想说什么,却被姜柔无遮拦的嘴三言两语给刺了出去。
姑娘们各自给了添妆。
楚家给外甥女准备了三十二抬的嫁妆,另压箱底的银票八万八千两。
沈家作为干亲,便随了楚家之数,另压箱底银票一万八千两。
洪夫人晓得前番之事不能在明面上谢过繁漪,便在怀熙准备的添妆里又重重加了一份,以示洪家是承了她的情的。
因为有旁的姑娘夫人在场,姜柔没有问什么,只是拿眼神询问她来做什么,繁漪便只是扶了扶额,她便也晓得定然没什么平和的好话了。
繁漪本就是这群年纪相当的女子间最后一个成亲的。
一时间小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她教授新婚之夜的诀窍,直把繁漪听得好一阵面红耳赤。
索性全福夫人很快就来了,绞面、更衣、上妆、盘发,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去也快。
但她是见识过怀熙和姜柔的大妆的,视觉冲击实在强大,也便没什么兴趣去照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