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妈妈拿了把剪子将长长的烛心剪去一截,跳动的火光立时平稳下来。
她细细一思忖,低道:“姚三夫人死,姚家三房都得守孝,少不得仕途不利。这是警告。姚慕氏病重,却又不死。一则郎君们可继续官场行走,二则,强势的人活着又什么都管不了心里最恨,可为了儿子前程还得逼着自己活着,那是最大的惩罚和折磨。这样说来,楚氏的难产而死,怕是和姚慕氏有脱不开的关系了!”
太夫人缓缓点头:“怕是如此了。”
福妈妈轻咂了一声道:“杀母杀弟之仇,却从不见她同姚慕氏与姚家有什么脸红的时候,不声不响借了姚家的手推了自己父亲和舅父上位,还让姚家说不出个‘不’字来,可见心思深沉。保了兄长仕途,不管那两位郎君是不是知道,对于做父亲的慕大人来说,总要对这个受委屈的小女儿愈加疼惜些的。”
“从中下品跨大员是最最艰难,空缺自来是有限的,谁都想推了自己人上去。楚家即便有财力,到底也难,如今可不得更加重视了大奶奶,往后这些人给她的依仗自然是最稳妥的了。”
说罢,不由赞道,“小小年纪竟也把事情看的那样透,做的也是滴水不漏。姚家自己推上去的,连他们自己都没办法打压,果然厉害。”
太夫人摇了摇头:“再厉害终究都是女人间的算计,若有本事能赢了那些野心勃勃的男子,倒也算她能耐。琰哥儿待我有心结,到底是侯爷的骨肉。”长吁如叹如春风枝头的叶,稳稳的却也含了瑟瑟之意,“也好,若真有侯爷当年闯过艰难万险的本事,姜家交到她们夫妇手里将来也少不得有个安稳。”
福妈妈笑道:“太夫人是如来佛,好好瞧着便是。”
“佛?”太夫人微微一扬眉,嗤了一声,大抵是自嘲了,“我老了,已经压不住他们这辈的小狐狸了。这一个两个,藏得深,竟也瞧不出什么来了。”
福妈妈颇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也好,也不好。若是心思深的,筹谋族里之事倒也是个优势。只怕,心思狭隘了,到最后还损了族中兴旺。”
太夫人手中的翡翠珠子“嗒嗒”拨弄了几圈方缓缓又道,“咱们这一支在京中走过快百年了,历经了太祖、太宗、高祖、高宗,再到今上,其实可以看得出来一辈艰难过一辈。每一任皇帝都想着削藩,打压姜家成了必然之势,咱们这一支与每一任礼王世子说白了都是人质。”
“只不过今上重视云南,宠爱流着姜家血液的华阳公主,咱们跟着也沾光,在京中地位稳固。可老爷骤然离世,族里内乱不止,终究元气大伤。”
“有一句话慕繁漪说的对,咱们侯府不过外人瞧着煊赫罢了,这一辈出挑的郎君实在不多。太子爷却是温和之人,来日必然重文而轻武。姜家需要出息的郎君出来支撑门厅,最好的便是文官。”
福妈妈遥遥想着,当初的主子也不过寻常内宅妇人,只需打点着后宅便是,老爷骤然离世,她被逼站在孩子们前头,把只在内宅的目光放在整个风起云涌的京城。
殚精竭虑,仔细分析,谨慎对待,吃下不知对少亏,受了不知多少算计,才成就了今日岿然不动的沉稳深邃姿态,只为保住老爷留下的一切都稳稳交到侯爷的手中。
枝影摇曳在素白的窗纱上,看的久了,仿佛人也成了其中一枝,有了淡淡的茫然无依,福妈妈点头,懂得地道:“太夫人说的是。偏巧这时候慕夫人所生的公子便出现了,年纪轻轻进士及第又入了翰林院,可不就是咱们想要的那份儿出息么!”
太夫人微微一笑:“当初我寻了她来说话,你也是瞧见了的,在同龄姑娘里绝对算的上是深沉有心计的。她拿慕家做支撑,又委婉告诉我,琰哥儿的学识必然高中,便是要我清楚,将来琰哥儿靠着慕家自也能来日高飞,那将来受他照拂的便也只有慕家小辈,与咱们没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