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流转的心思抿下,繁漪稍一沉吟:“你如今尚且只有一子,汤药还是照例赏了下去,待再生下了一子,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断了。洪家不是小门小户,子嗣虽重,到底嫡庶之分还是明白的。你的谦哥儿是嫡长孙,自有你说一不二的地位,我瞧着姐夫也是极看重你的,且安心就是。”
怀熙长吁如叹。
她得丈夫敬重宠爱,到底丈夫也不会推拒了通房侍妾,她也晓得这是没有办法的,连身为女子的自己都觉得这是正常的,何况受用惯了的男子呢!
微微垂了垂眼帘,眉心赞起了自然的邈远:“终于明白,为何人人都艳羡华阳娘娘十数年独占国公爷宠爱了,得一心人的滋味到底不同的。人心,难满足。”
繁漪明白,那样的艳羡,是灰堆里的一点星火,带着绵绵柔情期盼着,却不敢扒拉开,若是着了风露,便也只剩了冰冷灰烬了。
“且不说是不是一心人,内院里污糟糟的总也不是好事。高门世家靠子嗣繁衍支撑是不错,却也不是子嗣越多越好的,嫡庶之争向来残酷,搁在哪里都一样。一旦内乱,还不知如何结局。洪都督夫妇不是糊涂人,你且看洪都督身边也不过两个年长的侍妾便知了,他们不会待你有话的。”
怀熙稍稍松散了些情绪,含笑道:“有这样的婆母也是我的福气,有你这样的妹妹更是运气。我也不贪心,如你所言,内院里干干净净的,把夫君伺候的好好的,待我的孩儿站稳了,庶子庶女我也不是容不下的。”笑眼儿微微一斜,渐渐也生出几分明朗的笃定来,“一个两个便也足了。”
繁漪点头道:“你现下要紧的是再生一个,不计男孩女孩都好。把谦哥儿交给洪夫人照料。”
怀熙的笑意一顿:“母亲也同我说过,可我舍不得。”
繁漪懂得的应了她一声“明白”,喟叹道:“有些事你或许也是有感觉的,如今瞧着形势不明朗,陛下又病重,动着心思的人不少,朝臣间拉拢、排挤、算计,没有哪家府邸是能独善其身的。你于此道到底不甚狠辣,所以该舍得的时候必然得舍得,也是为了孩子安稳。”
“洪夫人是继母,自不能主动来说帮你照料孩子,怕你多心。可你是知道的,她就是从当年皇子夺权的旋涡里挣出来的,晓得如何照顾一个年幼的孩儿不受伤害。”
拉了怀熙比她更凉的手,轻轻一握,“你们还在一个屋檐下,洪夫人是体意人,不会拦着你不叫看孩子。待过了不安定的时候把孩子接到身边,你们到底血脉相连,不会不亲的。”
怀熙默了许久方感慨道:“我知道。如此,孩子在祖父祖母身边大的,自然更能得宠。”
春日的阳光难得有几分如金的灿烂,一汪汪的泼洒过来。
繁漪温静而怅然道:“你明白就好。想那些婆母不对付的,孩子被抱走,做母亲的一年见不上一面的也不是没有。也都得熬着。如今洪夫人却是能帮你大忙的。只怪时局不好,待咱们熬到风轻云淡的一日,便也好了。”
怀熙点了点头,慢慢敛了愁意,问道:“那你呢?”
繁漪不解她意:“我?”
怀熙抿了个笑意,似乎是明媚的却又不免带了担忧:“好歹洪家内里是干净和睦的,姜家一团疑云,你还能应付么?若是此刻有孕,怕也是艰难。可若没个孩子羁绊,时日一长总是空空。”
繁漪明白她的意思:“他说,过两年再要。”
怀熙瞧了她一眼,慢慢笑开:“也好。你受过伤,且好好将养着,琰华既这样说了,待你身子稳妥了再怀也不迟。安安心心的待产,比什么都重要。我这趟生产到底损了些,近程便发现掉发有些厉害,摸起来发髻都薄脆了些。既这么着,把孩子送去婆母那里,我也得好好养着身子了。”
繁漪应了一声,过来人的经验总要吸取的。
摸了摸她的肚子,“放心吧,你的底子好,又年轻着,好好找补个一年半载的便也回来了。”
怀熙轻轻一笑:“我算着你的小日子也要来了,屋子里你打算如何?”
如何?
繁漪想着左右如今新婚,即便不去置办料也没人会来指手画脚。
往后、且等到往后再说吧!要她给丈夫收拾屋子去宠爱别的女人,可做不到。
若是他有这个需要,要来明示暗示的,她也不必去念想什么了,美的丑的,由得他自己去挑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