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了然,原来他是怕她太辛苦了,微微一笑,轻道:“都这么大了,不懂事会被人笑话的。”
“我不笑话你。”琰华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撒个娇试试。”
在外人面前她虽是柔婉的,可她自己晓得,经历了太多生死算计,她即便做不到心硬如铁,却也已经冷漠,繁漪有些为难,这样娇软的事情已经不适合她了。
乜他一眼:“你吃酒了?”
琰华愣了愣:“没有。我看起来像吃了酒的样子么?”
繁漪摇头,却忍不住暗自腹诽,男的不都喜欢女人尤其是正妻独立又端庄么?最好还能宽容大度又贤良淑德的给丈夫把床铺好,送上不同式样的美姬伺候着,绵延子嗣。
他虽没有那么好色,但她也没那么大方。
那、没吃酒,哪来那奇怪的要求?
她脑袋里有一万个疑惑在盘旋,猜测着是不是同他方才的不愉有些什么关系,忍了半晌,终是问道:“那你今日是怎么了?”
琰华“恩”了一声,温软了眉目,循循善诱:“旁人家的姑娘绣花针刺破了点血都要叫夫君吹一吹,哄一哄的。”
繁漪怔了一下,闯过刀山火海,中过剑、中过毒、摔过悬崖的都没哭的人,为了刺破点血跟人可怜楚楚,旁人八成只会觉得她这个人矫情吧?
暼了他一眼,还是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
就只能以一副十分懂得地神色试探道:“寻常闺秀弱质纤纤,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见了血自然害怕。我没那么娇气,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白日里半梦半醒里记得,好像他一直在家陪着她,心里又有点高兴,伸手抚了抚他微微拱起的衣襟:“我已经好了,明日你可以安心去上衙。家里那么多人照顾我,你不用担心。”
琰华嘴角的笑意全数化成了错愕,她怎么会理解成这样?
可又瞬间明白过来,因为她害怕,她没有底气,她在他面前努力发挥自己的作用,独立、稳重、无所不能,生怕他觉得她会拖累了他,没了待在他身边的价值。
所以,对于他的话,她总是往她以为周全的方向去想。
他忽然开始讨厌起那个在她心里种下怀疑的人!
没事那么多自作多情的揣测,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麻烦可以一起商量着来解决。”琰华抚着她的脸颊,温声道:“我不是让你什么都自己顶着,我希望你试着娇气点。”
娇气?
她要是个娇气的女子,这会子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繁漪看着他的眼神越发奇怪了:“你真没吃酒?”
琰华败给她了:“没有。”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表达能力,“我说的很难懂?”
繁漪拧眉思忖,然后缓缓一笑:“你希望我不那么辛苦,我知道。”默了默,“可我不觉得辛苦呀!你放心,家里的事情我能应付的。”
琰华:“……”意思是这个意思,重点却不是这个重点。
算了,想让她变得如小时候一样软糯糯,还得他继续努力。
他应了一声,拉着她的臂环住自己的颈,与她蹭了蹭颊:“我也不笨,不要什么都替我担着。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办。”
繁漪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又觉得大病一场之后能有这样一个胸膛窝着实在舒服,便也没再往里头深想。
月莹莹而从容自得行走在天际,皎皎月华洒在天地间,照着人影成双。
府里的几位老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折磨人不见血不留於伤的本事揣在怀里多的是。
人被押了去偏僻院子里,也不着急审,只把王氏绑在宽大的板凳上,然后在她的面孔上方悬上一只装满了碎冰的瓮,然后蒙上了她的眼睛。
悬在上空的那瓮是裂的,冰水消融后便沿着裂缝缓缓凝聚再低落到王氏的眉心,一滴又一滴。慢慢湿了蒙眼的布条,湿冷的贴在眼皮上,那刺骨的冷意从眼窝里慢慢游走在脑仁里,冷的发痛,却又不知到底哪里在痛。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安静的好似沉入了海底。
随着时间推移,那低落的不大的力量却像是直击到了心底,每一滴的回音都仿佛是惊涛骇浪的席卷,叫人心慌叫人恐惧。
待到这日一大清早天,便有妈妈去了长明镜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