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老了,儿子也年过四十了。立幼子,来日如何已然说不清。
她不能把侯府的未来、族人的生死富贵都交托给一个不确定的小儿手里。
看了一眼于此事漠然的繁漪,太夫人心中自有另一番考量,微微一笑,文家的急切态度激他们一激,让失态发展的更快一些才好呢!
谁输谁赢,他们镇北侯府不败的继承人就要出来了!
太夫人以一泊幽往退让一步道:“侯爷与文氏二十余栽夫妻,她过身不足一年,能为她做的不过多念及她身后数年罢了。我同他也提过此事,孩子们有什么事也总要有个长辈商量,府里的事务也得有人掌着才行,可他只说尚无此心。”
闻国公夫人轻轻扑了扑团扇,半透明团扇上暗红的花色将她嘴角满意的笑色映的几分深沉,却也不肯轻易松口。
便道:“为了孩子们前程安稳,阿如也不会同他计较这些。”
太夫人也晓得不能一味的拒绝,总要看在在大长公主府讨生活的嫡长孙女的面子。
凤尾森优,风过时,似龙吟悠远。
太夫人微微一沉吟,黯然道:“九月初就是阿如的周年祭了,时日过的也是快,就让侯爷为她守制满两年吧。夫妻一场,到底也曾生育世子,不好叫外人瞧着,说咱们侯爷薄情寡义。”
曾生育世子。
这个“曾”字用的不轻不重,贺兰氏果然不再说什么了。
太夫人不能驳文家的请求,文家自然也不能一再紧逼,人家已经把为妻守制三年缩至两年,也算给了态度了。
母死,子女守孝三年,十足算是二十七个月。
男子守制不娶,也是二十七个月,其实也就是缩短了三个月而已。
可到底是婿,与亲家母,得维持了客气,何况如今在姜家,文氏的血脉一丝也无,便是出嫁的姜沁月也还得仰仗娘家人的姿态才得喘息,“为了孩子们的前程”这样的理由,也得姜家人认可才行。
起码人家也是默认了到时候继室还是文家女了,贺兰氏便也只能含笑应了。
寺院的晚饭时间是很早的,两家便一派和睦的一同在太夫人处用了。
傍晚山风习习,在漫天醉紫色的红霞里,穿过客院的树林子,清泠泠的沙沙声,是极轻柔的,轻轻拂动了繁漪鬓边青玉簪下坠着的一粒圆润的珍珠莹莹晃动。
风里有几丝幽幽的香味,习习嗅去,仿佛是荼蘼与桐花的气味。是淡雅的清甜与清冽的沁香流转在温热的空气里,仿佛坠入云层,几欲融化在这样的山风里。
在这样沉静而优柔的晚霞里,一行皆是容貌娟秀的女眷们慢慢走在寺院客院林子的小径上,引得香客频频回首。
而她们之间,因为文蕖灵即将冠上的身份而莫名流转着一股抗拒而沉默的气氛。
蓝氏和沁韵还算八竿子打得到的亲,自有她们去找话说。
繁漪便只与云岚并行在最后,闲闲聊着云岚带来的料子,赶明儿开始做秋日的衣袍。
云岚碰了碰繁漪的手:“你的刺绣好,我呢裁料子比你顺畅些,咱们一同合作,非要做一件叫元隐没话说的袍子来!”
眉梢微微一动,朝文蕖灵瞥了一眼:不是个简单角色。
繁漪抬手微微抚了抚发鬓,眸光微转:文家如何会选个简单的来搅局。
云岚微微皱眉:你们两个可得小心了。
繁漪一笑,点了点头,轻道:“怎么的,元隐还嫌你手艺呢?”
云岚往那无声处一横眼:“他儿子鬼画符他都觉得是好字啊好字,咿咿呀呀说几句,又道好诗好诗,我做的衣裳他左右有话要说。非拿了我的同千锦娘子的比。”
她微微一眯眼,又蓦然流光婉转,清俏道:“我若有那手艺,他想穿我的做的衣裳,我非得管他要银子不可!”
繁漪轻轻扑了扑团扇,唉唉道:“男人啊男人,口直体嫌,偏浑身上下都得穿着你做的。这厢又来吐槽。您二位的小意趣果是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