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灌了一碗水,又用一个水囊子装满了水放在背篓里,一切都准备好了,她站到灶屋门口看,见梨花已经清洗好了上午捡的山菌,正端到偏屋檐阶下去晾着。
而张家也没有多的动静。
便一把背了背篓起来,同还坐在灶屋里的老袁氏道:“奶,我上山了。”
“找个阴凉处歇歇,别急着顶这日头。”老袁氏点点头道。
宋秋嗯了一声,抬脚出了门,冲张家喊道:“梨花,走了,捡山菌去了!”
“来了!”张梨花应了声,很快就背着背篓从屋里现了身朝这边跑了过来。
宋秋一把拉住了她,两个小姑娘一句话没说的埋头往山上去。
张家上房里,耳房内室,窗户打开着,坐在屋里唯二的椅子上的老邓氏能清楚的看到宋家院子的事物。
她眼神儿还好使,分明看到宋秋那背篓里不是空的,应是放了什么东西的。
老邓氏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宽慰的笑意,余光瞥到床上躺着闭眼打着轻鼾的张老豆,她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遂拿了一旁的针线篓子缝起了一双袜子来。
许是剪刀搁进篓子里的声音,又或者是其它的。
床上的张老豆睁了眼,偏过头来,“不歇会儿?又不急着穿,怕耽搁这会儿作甚。”
“不歇了,哪歇得着?气都气够了。”老邓氏语气带着气道。
张老豆听着,干脆坐了起来,盘腿在床上,看着老邓氏,似劝道:“你气个甚?丫子不听话,哪家不都有操心的时候?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想来她也长记性了,你可别为这个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老邓氏哼了哼,显然不往耳朵里听进去。
张老豆就道:“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就是这个脾气,哪有过不去的坎不是?怎么着也是你的娃子你的孙儿,咋能这么记着呢。”
“你说说你,水芹自在家里你就没给她好脸色过,如今嫁出去这么多年了,年年回来你也一样,当着女婿的面都吼天吼地的,也不怕闺女搁婆家不好过。”
“也就罢了,水芹是个性子寡的,不记你的,可梨花这丫子可不一样,她跟她哥一样,性儿大着呢,难免心里不记恨你的,你说你,分明是为她好,别到头来弄的丫子心里怨恨你不是?”
“反倒还气坏了你自个儿。”
老邓氏默默听着,也没有看张老豆,只自顾自缝着袜子,待张老豆说完了,不说了,她才道:“我怕她记恨?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养大的,骂她两句打她两下咋了?我怕她记恨?谁跟谁呢,爱记不记!”
“我为她好?我才不为她好呢,哪来的闲心?如今也是十来岁的丫子了,趁早找了人家嫁了,可看不着她脸色,白得她!”
张老豆见自个劝了一通,这老婆子却不往心里听,还是这个样子,嘴里便叹道:“你呀你,这脾气哟。”
可心里却格外觉得舒坦。
到底也怕老婆子气坏了身子,他搁了会儿,就道:“明儿老四往镇上去,让他给你带包红糖回来,你每天冲水喝喝,对身体好。”
老邓氏像是嗯了一声,继续做起袜子来。
看她真不往床上来歇歇,张老豆也就不管她了,重新躺了下去,很快就睡着了去。
而老邓氏一只袜子也做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出去,到后院去上茅房。
正好碰着同样也在后院的老袁氏。
两个老姐妹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却什么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