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IcItAS飞行任务三 – 任务日217

ARES 3 太阳日215

“……但是为啥？我还是搞不明白！”

“莓莓，说英语，马克在这儿呢，记得吗？”

“行吧。为什么斯内普要杀邓布利多？他怎么能那么做呢？我还以为他是好人？”

“莓莓，斯内普之前立了个魔法誓言。独角兽在大约两百年以前也会干这种事情。之后我们就不怎么用这种方法了，因为小马们发现自己会被强迫……”

“‘强迫’是什么意思？”

“就是违反他们的意愿去做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也许斯内普并不是真的想要杀死邓布利多，但是为了让德拉科的任务顺利进行，誓言强迫他下了手。”

“可是……可是……我没法用英语……淦！斯内普总应该能找到其他办法的！”

“我搞不懂的是为什么邓布利多就这样让斯内普杀了他。显然他是能料到这种结果的。但是他却并没有试图制止，而是有意拖延时间防止哈利采取任何行动，白白错失了挽救局面的机会！我完全看不出这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对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剧情结局的讨论从前一天晚上持续到了今天，在漫游车后座上如火如荼开展起来。然而蜓蜓却对此没什么热情，一步步尽可能朝着马克驾驶座的方向移动——同时还保持着自觉有信心承受的距离限制，暗自祈祷着，老天保佑，拜托千万不要问我有什么意见。最好都别让我开口说话。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她已经基本确定了自己的魔能几近枯竭，此刻无比渴望魔力。这次的饥饿与爱无关——她身上的孔洞大多都已愈合，这一方面的饥饿感几乎完全得到了满足；然而她当天早晨醒来时却体会到了更加强烈的饥饿，是那种与她以往的体验都截然不同，只在火星上才会出现的特殊感觉。绝无仅有。而这种饥饿感正在接近她能够承受的极限。她有一部分身体不由自主想要抓来身边离她最近的某只小马或龙或人类，把他们的爱榨得一滴不剩；另一部分则明白即便这样也不会对现状有任何改善，因为单纯的爱已经无法满足她的渴望。

这第二种意识目前在她体内暂时占了上风，但她大脑的议会正经历着一轮又一轮的信任表决，而每一次投票都伴随着一两名头脑议员的临阵脱逃。

她今天早上的第一句早安成了脱口而出的嘶叫，不得不花大量精力圆谎把这一事件简单归因于读完第六部哈利波特结局后心情不佳了事。不过在这之后的时间里她都尽可能保持着沉默。她已经对自己失去了信任。下一次她开口说出的话语可能会是古幻形灵语中的“猎物”、“晚餐”或“不是针对你，但是神奇的大自然决定这次要由你来当特色菜”。这些当然指的都是同一个词，如果不算第三种说法后缀的一长串嘶声的话也都挺短的，不过其实是因为古幻形灵语基本上与原始动物发出的随机叫声没有任何区别。

想来也是，一只饥饿、愤怒或惊恐程度超出自身承受范围的幻形灵是可以与原始生物划上等号的。

早餐的集体拥抱也没起到多少作用，反而还使维持自我控制难上加难，因为蜓蜓内心的每一寸本能都对这种主动投怀送抱的猎物垂涎欲滴，诱使她趁这个机会大开杀戒。鉴于她现在的心理状态，她对于要跟马克、莓莓与星光熠熠一同前往洞穴农场的安排可以说是十分抗拒了。

但是她不得不从，而且一开始还是她苦苦乞求他们才允许她来的。她之所以要乞求是因为在这一天马克他们那里有许多大事发生：两艘补给飞行器发射并抵近正在近距离飞掠地球的飞船，将会载着补给与援救飞往火星。大家都想时刻知晓最新进展，友谊岬众马也自然非常关切，而蜓蜓作为班组中英语能力最强且摩嘶电码最熟练的马本应该留守居住舱的。但是在她软磨硬泡之下马克最终还是同意另行安排，而莓莓与星光也并不打算反对他的决定，因此把实况消息从居住舱转播至洞穴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飞火与火球这两位英语垫底，收发电码也是半生不熟的组员肩上。

她不得不来的原因是，在经历数次推迟之后，今天也终于到了星光计划要恢复魔法电池生产的日子，也就是说要用现有库存的两三块电池供能制造一个魔法场，星光才能在其中开展工作。按照她之前的经验，这个魔法场应该可以暂时缓解她的饥饿感，让蜓蜓能够继续保持一段时间的安全与头脑清醒。

上回他们制造电池的时候这个方法是能奏效的。问题在于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三十二天了，之前的两次魔法场活动之间的间隔都是短于二十天的。就算以前这几次对她的情况真的有所改善，现在看来作用显然并没有她希望的那么大。

“马克？你觉得呢？”星光问道，“为什么邓布利多就这么让自己被杀了？”

蜓蜓能感觉到马克被这个问题逗乐了——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好笑，但就是很开心。“我还是不说比较好，”他回答道，“我读过下一部书，你们还没，不过也快了。等到你们读完死亡圣器之后我们可以再讨论。”

“踏马的，真扫兴。”星光发着牢骚，“蜓蜓你……”

“二号漫游车，这里Amicitas。”火球粗砺的嗓音在漫游车舱内的三副耳机中回响，同时也传导到了马克佩戴的那一块简陋的石英晶振。

“友谊号，这里友谊号指挥，”樱桃莓莓回了话，“请讲英语。别忘了规定。”

火球十分不爽地吼了一声，不过在他来得及用英语\/小马语吐槽几句之前飞火就抢过了话头，“NASA的消息，”她开始磕磕绊绊朗读起来，“斯雷普尼尔四号是安全轨道。飞行器通过了内部检查。发射途中的雷击没有造成故……故障。一切正常，准许进行hermes交……交……”

“交会？”星光给了个提示。

“一切正常，准许进行hermes交-会推进，”飞火一字一顿仔细地发着音，“休斯顿时间十三时十七分。斯雷普尼尔五号目前准许按计-划-安-安排从氵……氵……”她最终还是没沉住气，骂骂咧咧冒了句十分暴躁的小马语，“这tm的睿智名字根本不是英语，让我怎么用英语汇报？！这个J-I-U-什么的玩意到底要怎么发音？”

“酒泉。”马克竟然听懂了这段吐槽的重点，插了句嘴，“在中国境内。”结果紧接着他就发出了一串意义不明的怪声，如果心态开放愿意用小马语牵强附会的话听起来大概是说了一句“不是你的套” 。

之后是一段极度尴尬的沉默，这时出乎意料的是蜓蜓反而发觉自己方便开口说话了，“马克，”她终于打破了沉寂，“还记得我们上次跟你提过不要再尝试讲小马语吗？我们真的是认真的。”

“这次我又说了啥？”马克听起来（同时内心也感觉）挫败感满满，不怎么甘心地问道，“本来我是想说‘不是你的错’的。”

“还是不告诉你比较好。”蜓蜓答道。

“有多糟糕？”

“你不是真的要跟我们上床，”有些话蜓蜓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除此之外……是挺糟糕的。”

“我继续了，”无论是英语还是小马语，飞火这句话的语气都意味着让大家立刻闭嘴。“斯雷普尼尔五号目前准许按计-划-安-排自氵酉KwoN于休斯顿时间十三时零三分发射。hermes目前予……予……这个让我自己来……予页-讠十将于休斯顿时间十三时三十八分到达离地球最近点。目前一切系统正常。消息结束。”

“友谊号，友谊号指挥确认消息收到，”莓莓答道，“干得不错。”

“看来还得给你们上几节课……嗷！”星光揉了揉自己被莓莓的前蹄结结实实挥了一记的胁腹，连忙改口说道，“没啥，飞火，这次很棒。”

通讯那头隐约能听见火球在偷笑。“等地球来了新消息再继续，”他说道，“友谊号通话完毕。”

小马们基于魔法的通讯系统与人类的电磁原理无线电设备并不兼容。之前因地制宜手工打造的居住区无线电临时天线的发射范围没法盖过火星地平线，因此最大发送距离只有不到四公里。这意味着火星难民们现在唯一可用的长距离通讯设备是小马的魔法无线电，并且还需要激活Amicitas机载的临场咒才能正常使用。如果没有临场咒条件的话，太空服上的通讯设备就只能完全依靠佩戴者自身的魔力供能，通话距离最远只不过两公里半左右。然而需要魔能电池供能的临场咒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因此为了节约电池内的金贵魔能，每次通话的时间都只有短短几分钟。

最后的安排是这样的：飞火独自驻守居住舱，而火球则坐在即使身着太空服都冷到直打哆嗦的Amicitas舱内。每当NASA在探路者对话上发来最新实况消息时，飞火就会转告火球，让火球接上魔能电池，激活临场咒通讯系统，然后再尝试联系其余几位。一旦建立起远距离通讯连接之后，飞火就会在无线电上汇报消息内容，完毕后再关闭整套系统。

这个通讯流程复杂到无以复加，结果居然还真的能用。

“好了，”马克对他们说道，“一次推进成功，还剩两次。”

“有三次推进？我还以为这次只有两艘补给飞船。”莓莓问道。

“斯雷普尼尔四号现在只是刚刚入轨，”马克答道，“斯雷普尼尔五号会直接从中国境内发射，跳过入轨阶段，因为发射时hermes几乎就在当头顶。但是佛罗里达位于地球的另一边，因此斯雷普尼尔四号必须要先发射入轨，沿轨道转几圈才能朝着正确方向飞行。环轨几周之后，它会正好在预期时间与hermes一起抵达中国上空。”

“我明白了，”莓莓若有所思，“蜓蜓，跟你的第一次在轨任务有点像。”

蜓蜓没有回答。那趟任务是她还没正式成为全职工程师之前作为一名飞行员的高光时刻，当时他们还在使用那种老旧的单马飞行器座舱。不过尽管她总是不吝于在众马面前公开炫耀自己在执行cSp第二十一次任务时不惧死亡、绝处逢生的英雄气概，现在体内那只饥渴的困兽在笼中挣扎将要逃脱让她连保持表面的正常都十分困难，自然是没有心思对自己的光荣事迹夸夸其谈了。

“那闪电又是怎么回事？”星光岔开了话题，对此蜓蜓在心中默默表示感激。

“通常在云量超过百分之二十的情况下发射是违反飞行规定的，”马克解释道，“然而佛罗里达当天下午的天气预报说会有雷暴。我猜可能是风暴提早入场，NASA决定没时间等天气转好就直接发射了。”他手中把着漫游车方向盘，耸了耸肩又补充道，“这也不是NASA第一次遇到坏天气选择铤而走险发射结果侥幸得逞了。”

樱桃莓莓以自己的母语嘟囔着，“这句话无论是用英语还是用小马语说，听起来都非常不妙。”

“抱歉说了啥？刚才那句没听懂。”马克问道。

蜓蜓内心找来根棍子把脑子里的怪兽胖揍一顿打得落荒而逃，之后发觉自己终于可以正常开口了：“这么说吧，‘铤而走险’可以说是我们太空项目的非正式格言。”

“当真？”马克揶揄一句，“怎么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几分钟之后漫游车抵达了洞穴农场。穿过两扇气闸，他们四位到达目的地准备开始工作。樱桃莓莓与马克首先花了一小时走遍农场，检查灾后剩余作物以及移植后插条的生长情况，遗憾地割除不幸未能存活的作物。一旁的蜓蜓与星光熠熠摆好了六套从飞船旧闪闪引擎供能电池阵列残骸中清理出来的空电池外罩，之后进入山洞深处寻找合适的电池晶体，同时也为火球觅食，收集大约一百千克颜色各异的水晶碎块作为下个月的食物。

如果说星光的身份是科学家的话，蜓蜓今天的任务就是当洗瓶工。她扛着各种物件东奔西跑，按吩咐干着杂活，把那些需要精挑细选、精确切割晶体的关键步骤留给星光负责。从多个角度来看，这个安排都十分适合现在的蜓蜓。她当然也能靠魔法搬运加工物体，不过在她体内魔能短缺到极限的情况下这么做无异于是自寻死路。就算给她一个条件合适的魔法环境，她也没法达到星光切削晶体的那种控制精度。于是她欣然接下了粗活累活，驮着大堆采自自助餐厅区域的闪亮石块来回穿梭于后方洞穴与位于农场前部的工作区域之间，不时沐浴在星光施咒的散逸魔能之中也让她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当然，星光释放出的那点魔能同时也唤起了她内心那只困兽，让她比之前更加饥渴难耐，因此她自然是十分乐意地接受了这么一项任务：背负重载在崎岖地形之上蹒跚几百米，远离她身边那个可能性最大的潜在受害者。这一繁重的劳动有效分散了困兽的注意力，让蜓蜓能够在回来的路上确保自己恢复了自控能力。

她们采集到了所需晶石之后，星光与蜓蜓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把全新晶体块安装进电池壳体。这次免不了要使用一点魔法，蜓蜓也没法拒绝，但至少她为此领到了一块用来完成任务的魔法电池。她差点一下子就把电池吸干了，不过还是忍住完成了自己的那份任务，把三片电池外罩牢牢固定在了晶体周围，最后电池里勉强也还剩了点能量，不过大概只有星光完成相同任务后剩余能量的四分之一。

之后终于到了蜓蜓期待已久的环节——说实话其实是翘首以盼；她与星光架起了雅騔布天梯，连上两块最近刚充满的新电池，再把剩下三块新电池一起接入回路，这样星光就可以在附魔过程中同时使用所有电池供能了。完成之后蜓蜓后退几步，远离星光与即将启动的电池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