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瑞安王府里闹出来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忘记,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平淡如水的时光,时值七月末,天气一日日的热起来,狄姜的睡眠也从六个时辰增加到了八个时辰。
太平府内共有一百一十个里坊,大街纵横交错,俱以青石板砖铺砌,干净整洁。见素医馆位于南大街某条小巷子的尽头,虽然不比贫民窟,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与秽气冲天的午门相连接,故而被世人所厌弃,甚少有人在此经过。
寻日里若没有重要的事情,狄姜便要睡到中午才会睁开眼。
这一日,巷子里一大早便传来嘈杂的声音,听上去似有人在买卖房产。
“这是一间古老的四合院,远离喧嚣,生活清净,文化底蕴丰厚,在这里居住,孩子读书都能份外用心些。”
一年轻男子嘶哑的声音传来,透着几分世故与圆滑。
他紧接着又道:“你再看看这小院,南北通透,冬暖夏凉,一家三口居住是再好不过了!”
“五十两。”
“您再给加一点儿?”
“就五十两。”中年女子的声音浑厚低沉,听上去确是多一个子儿也不愿意出。
“这……”年轻人踯躅,犯了难。
中年妇人又道:“这儿从前可是一间棺材铺,虽说是青云山道长的房产,可也还是晦气,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正因为是得道高人的房产,所以说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呐!安心!靠谱!放心!”
“就五十两。”妇人再次重申。
这一连串的对话,让狄姜始料不及。
她蓦地从床上翻身而起,推开窗户,便见楼下站着一男一女,正是买卖房子的二人。
妇人拿出一袋银子,放在男子手中,语重心长道:“不瞒你说,这房子住人是不成的,我也就拿来做个仓库,一个仓库五十两,已经是天价了,况我也打听过,青云山的道士将这处房产交给你的时候,卖价是四十两,我现在给你加了十两,就算做是你的佣金罢。”
“夫人你……哎!好吧!”男子没想到女子居然这样会做生意,便只得点了点头。
“且慢——!”
二人正要签单,却见从天而降一包雪花银,银子稳稳落在地上。
袋子里不多不少,正是纹银五十一两。
“这房子我要了!”狄姜一声怒吼,最终以一两之差,将棺材铺据为己有。
她从前算过,无论钟旭去了哪里,最终还是会回到太平府,自己只要在这里等,就必然能等到他回来。
可如今他连房产都托人变卖了,以后还怎么回来?
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狄姜百思不得其解,连忙摆了一个听水阵法,可无论她怎么算,都算不出这其中的症结所在。
不仅如此,这会儿,她现就连自己的五行八卦术也算不出钟旭的所在地了……
狄姜心急如焚,在药铺里魂不守舍一整日。
傍晚时分,一个同样魂不守舍的人走进了药铺。正是武王爷瑞安。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出一声长叹:“哎……”
“你叹什么气?”二人又是极有默契的问。
说完,武瑞安却不再说话,轻车熟路地从后院里搬出一坛酒,又拿了一只小碗,在院子里坐下后,便自顾自地开始喝闷酒。
狄姜也不再问他出了何事,自己也依葫芦画瓢抱来一个酒坛,与他相对而坐。
二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开始拼酒,最后竟连晚饭也忘了吃。
书香问药和竹柴见了二人这副模样,都是一脸莫名,虽然他们知道狄姜是因为钟旭而烦扰,可王爷突然这样,却是他们许久未曾见过的。
照理说最近武王爷在朝堂上风生水起,理应高兴才是,这会怎么突然生无可恋了似的?当初女皇下旨逼婚也没见他如此呀?
“王爷这是怎么了?”最终还是问药先忍不住,轻轻地问道。
武瑞安脸色苍白,猛灌了一大口酒,才蓦地开口:“突厥……又派使者来请求和亲了。”
“什么!”问药一惊,急道:“这回派来的是哪位公主?”
武瑞安吸了吸鼻子,道:“本王现在倒希望是突厥派公主来,而不是我宣武嫁公主而去。”
“这是什么意思?”狄姜闻言蹙眉。
“当初天香公主初来和亲之时,本王便知道她动机不纯,定然有后手,故而日日跟在其左右,就想看看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直到后来她假死私奔,本王才松了一口气,可如今……”
武瑞安说到此,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平复了一会,才缓缓道:“如今突厥与我宣武联姻之心不死,此次送来城池十座,地七百里,求娶我宣武朝嫡公主下嫁。”
“什么!”
这会子,狄姜彻底清醒了,问药和书香亦惊讶不已。
“嫡公主,岂不就是……”问药与狄姜面面相觑,眸子里皆写满了不忍。
“没错,”武瑞安点头,道:“宣武国只有一位待嫁的嫡公主,本王的亲妹妹,昭和公主武婧仪。”
“陛下怎么可能同意?”问药皱着眉头问道。
“一开始本王也这样想,可是后来看过他们的求亲文书,本王就觉得,婧仪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武瑞安说完,长叹了一声,饮尽了杯中酒。
后来,武瑞安又说了许多,狄姜主仆这才明白,突厥为了求得和亲成功,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而他们付出的越多,辰曌答应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宣武国与突厥之间,有一片荒芜之地,称陇西戈壁,占地七百里,随后往西三百里,便是突厥的国都北甲之所在。后因武瑞安年后大破突厥,老可汗便宣布将都城向西退了一千里地,撤出陇西戈壁,定新都为高阙城。
突厥地广人稀,属游牧民族,兵强马壮,骁勇善战,百年来不断骚扰中原边境,百姓不堪其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