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舜可汗与武婧仪出现之时,人群爆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二人被突厥婢子簇拥,来到了祭祀用的石磨之前。
此时,石磨前跪着一名女子,她双手被反绑,束缚在腰后。
武婧仪因盖着红绸故而看不见,可她身旁的婢女却‘咦’了一声,她们身后的宣武人亦是同样的迷惑。
狄姜站在武瑞安身后,离得较远,可尤是如此,也可以看出那名女子生得貌美,属于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穿金戴银,衣着华丽,苍白的皮肤下,眼睛里写满了惊惧和愤怒,看上去如一朵在风雨中,顽强抵御肃杀之气的铿锵玫瑰。
“掌柜的,她全身都被血气笼罩,好像……”问药蹙眉,低声犹疑道:“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要死了。”
“不是好像,”狄姜摇了摇头,下了判决书,道:“是确实。”
就在宣武人疑惑之际,桀舜可汗突然牵起武婧仪的手,走到柔然公主身前站定,居高临下道:“这就是宣武来的嫡公主,即将成为我突厥汗国的新阏氏,临死前,你可有话要与她说?”
“什么?”
“她是谁?”
“大好的日子,为什么会有人要死?”
宣武国的人群里议论纷纷,就连武婧仪也忍不住想要掀开盖头,看一看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人。
可她终究是忍住了。
她并不想多管闲事,横生枝节。
桀舜可汗说完这一席话,大家这才注意到,在女子的身后,有一彪形壮汉,他的手里是一把宽大而又锋利的斧子,形状就像在午门前常年拿着大刀的刽子手。
“以狼为图腾的部落,就如狼一般,外貌丑陋!生性贪婪、凶残!”跪在石磨上的女子咧嘴一笑,侧过头,对武婧仪凄冷一笑,道:“你觉得你比我幸运吗?来到突厥成为新王后很开心吗?呵!我只想要告诉你,我惨死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啪——!”不等女子说完,桀舜可汗高高扬起手,一巴掌落在女子面上,怒道:“死到临头还出言不逊,本汗命令你,给阏氏道歉!”
“道歉?”女子努力直起身子,又是凄怆一笑,献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显得煞是诡异。
女子道:“卑劣的突厥人!不要忘了,你们都曾是柔然的走狗!我死不足惜,我只恨不能亲眼看到你们灭亡那一天——!”
宣武国人闻言,始才知道,这名女子或许就是柔然国送来的和亲公主,突厥可汗的前任阏氏。
彼时柔然和突厥达成同盟,一同挥兵南下,可突厥战败之后,果断抛弃了同盟,转而与宣武国人结亲。
此时,桀舜可汗为了表示自己对宣武公主的器重,打算当众处死柔然公主,和柔然国划清界线。
在列的宣武国人看着剑拔弩张怒目而视的柔然公主与桀舜可汗,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二人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的夫妻。过去,他也曾像手捧明珠一般待她如珠如宝。
可现在,他下定决心赐死她,也只不过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下定决心之后,她的死就成了讨好武婧仪以及她身后的宣武国的一种手段。
她到死,都在被作为一种工具来利用。
柔然公主跪在石磨前,双眼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突厥可汗,她眼中的恨意,仿佛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再诅咒突厥所有的臣民,教他们也如自己一般,不得好死。
桀舜可汗见惯了大风大浪,恨毒了自己的人比比皆是,他从未放在心上。如今多她一个小女子而已,又能掀出多大的浪来?
桀舜可汗狰狞一笑,朗朗道:“本王要将你的头颅永远放在高阙城的城楼之上,本王要教你睁眼看着,我突厥汗国将在这片草原上生生不息,世代繁荣!”
说完,他一声令下,刽子手得了令,便挥起长刀落下,快准狠地斩断了柔然公主的头颅。
‘咕咚’几声,她的头颅便带着温热的鲜血落在草地上,滚了两圈,最终落在了离她最近的武婧仪的脚边。
“呀——!”武婧仪的婢女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吓得花容失色。
武婧仪顶着红盖头,入目所及,便是柔然公主娇美的容颜下有碗大的一个疤,还在向外铮铮淌血。
她的面上,那一双死不瞑目的大眼睛始终圆瞪,一动不动的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她的鲜血顺着石磨台流淌下来,染红了草地,染红了在座宣武人的眼睛。
刽子手走来,拾起了柔然公主的头颅,将它高举在头顶,大声呼喊道:“桀舜可汗万岁——武婧仪王后万岁——”
“可汗万岁——可汗万岁——可汗万岁——”突厥大军响起一阵阵山呼海啸的高歌,赞扬着他们独一无二的汗王。
武婧仪听着这些四面八方传来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她的脑子里再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只有柔然公主那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在脑海里盘桓,挥之不去……
她并不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如柔然公主一般身异处。
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个会坑害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之人。
她到现在才不得不认清,他的夫君,不止是一个生杀予夺杀伐果决的君王,他根本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魔。
武婧仪再承受不住,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阏氏——”
“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