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妖也许还是绿妖，而他早已变得不像他了。

如果没有最初的仇恨，如果他不报仇而选择平平淡淡过一生，也许，他会成为桓谭的弟子，也许他会成为大汉朝一个记载历史的祭祀。

狐狸吹着翠玉竹笛，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翠玉竹笛上嚣张而又温柔地挪动着，薄唇相压，吹出动听的笛声，那笛声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曲折，随着云扬修的舞步，时快时慢，时而急躁时而忧伤。

舞步和笛声交错着，舞步融入了笛声，笛声融入了舞步。

抑扬顿挫间那素衣的身影徘徊着、舞动着。

一个眩晕，云扬修踉跄一步，小紫扇掉落在地，倒下后是珍珠焦急的声音，她冲过去，狐狸想拦住她，却抑制住了，握紧了竹笛毅然地站在了那里，冷静地不去看她。

“云扬修，云扬修！”

那颤抖的指尖冰凉吓人，他微微颤抖地抚摸着珍珠的手掌。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下。落在云扬修的脸上，冲淡他嘴角流出的殷洪，那咸涩的泪水流进云扬修的嘴里，他带着欣慰的笑容。

四周的事物皆是旋转，他的头像是要炸开一般剧烈疼痛，但眼前珍珠的面颊是清晰的，他轻轻地抚摸着珍珠的脸颊，那熟悉的面颊是那么清晰。

“小段，不哭，我看不得你哭……”

“云扬修，云扬修！我，我……”

“你想说什么？”然后又深吸了口气，一口略带着黑色的血顺着云扬修的嘴角慢慢流下，轻咳几声，“罢了，你什么都……都不用说了……”他将小紫扇塞进珍珠的手，“我只问你一句话……”

“好好，云扬修，你要问什么？”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我，我……”珍珠欲言又止，看了看狐狸，狐狸转过身当做没看见珍珠，“我……云扬修……”

那颤抖的指尖触碰到珍珠的薄唇，轻轻堵住她欲张开的唇：“我只问你，你有没有爱过我？”

珍珠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地点头，白皙的脸带着一脸的羞涩。

“有，有，有！”

云扬修淡淡地一笑，手仿佛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垂了下去，尴尬自嘲之后：“你能不能最后……吻我一下？”

珍珠回头看着狐狸，此刻的举动她不仅伤害了云扬修，还伤害了狐狸！看了一眼云扬修那苍白发青的脸颊，狐狸闷哼一声，走到樱树之后：“狐狸今天什么都没看见，狐狸什么都没看见！”而后突然大吼起来，“珍珠，狐狸今天瞎了眼，什么都没看见！”

珍珠明白狐狸的意思，低头轻吻云扬修的唇。

狐狸在樱树后，握紧了翠玉竹笛。

直到一阵清风吹来，樱树上的樱花花瓣飘落满天空，珍珠才缓缓起身，看着地上死去的云扬修，痛哭失声，大喊一声：“我爱过你的，爱过你的！段珍珠爱过云扬修！”

狐狸躲在樱树后，心中绞痛得几乎要窒息。

心爱的人在喊出别人的名字时，他的心两种痛突然纠缠在了一起，一种是珍珠喊这种话的痛，一个是云扬修死去的痛，他为什么会有后者的痛？

他不明白！

离他们不远的柏树上，站着一个绿衣绿发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三人，他安静地犹如只有空壳一般。

这时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小老头，恭敬地跪拜。

“主人？”

没有回答，小老头又叫了一声：“主人！难道您也为此而伤心？”

“怎么会？我早已抛弃七情六欲，这一点树公应该知道的。”

“是。”

男子继续看着下面的三人，明明说着那样的话，但却表现出了些许羡慕和期待的神情，那平静如水的脸上竟然带有一丝落寞的表情。

他是绿妖，然而他又不敢尝试这种感情，“真麻烦。”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小狐狸有了他从来没有过的情感呢，他拥有了对陌生人和敌人的慈悲之心，真是越来越像人类了，真是的，越来越像人类了！”

夕阳依旧，残红如血，珍珠搂着云扬修的尸体泪流满面，而狐狸捂着胸口躲在樱树下，将头埋在双膝间。

“树公，爱，人世间所有的爱，各种各样的爱，真的好麻烦！抛弃是对的。”

树公没有说话，按照神仙的道理，他说的是对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