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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是不是有兄弟在缅甸那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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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是不是有兄弟在缅甸那边出事了?”

2018-04-15 作者: 臧小凡

第三章 “是不是有兄弟在缅甸那边出事了?”

李在坐在临窗的位子,看着卯喊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Www.Pinwenba.Com 吧虽然只是3月份,但瑞丽俨然已提前进入炎热的夏季,街上的行人大都穿着短衣短裤,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他在等一个叫昝小盈的女人。

这是一个装饰典雅的咖啡屋雅间,墙纸是深橄榄绿的,印有常青藤和百合的花纹,一块图案瑰丽的地毯铺在茶几下面,虽然有点陈旧,但颜色鲜艳如初。李在记得几年前他到新疆旅游时看过类似图案的地毯,听摆摊的满脸大胡子的维吾尔族大爷说,这种地毯是阿富汗生产的,闻名于世。昝小盈一直很喜欢地毯,所以李在当时就蹲在那里跟那个新疆大爷讨价还价,他想象着昝小盈看到这块地毯时的欣喜程度,只是这种想象从来没有变成现实,他没有把地毯买下,因为当时他没有合适的理由把这块地毯送给昝小盈。

这个咖啡屋的雅间非常宽敞,除了一张长方形的玻璃茶几外,还有一排看上去典雅素净的布沙发,墙角还放着一台大屏幕彩电,电视机背后有绿色蕨科植物,羊齿状的叶条从后面翻卷过来,恰好在电视机周围形成一圈生动的装饰框。通往阳台有一堵很别致的装饰墙,中间镂空成不规则的框架,上面摆着几盆紫罗兰,一片片深紫色的星星点点夹杂着绛红,花盆的外面还套着纸绳编织的装饰套。墙上有一幅颇有点感伤又不乏浪漫情调的油画,用枫木镜框镶嵌着,画上是一个穿白裙的女人伸手捞取溪中漂浮的黄色花瓣儿,一个胁下生翼的天使尾随其后,目光暧昧。

昝小盈还没来。

事情很重要,必须当面告诉她。

他离开窗户,坐在沙发上,点上香烟,陷入了沉思。此时此刻,他觉得唯一可以倾诉郁闷的就是手中那支白色的烟卷了。阳光透过植物的枝叶和钩花窗帘射进屋里,斑斑点点落在他身上,使他眼中的神情显得更加焦灼,像燃烧的火光……

20分钟过后,昝小盈终于到了。

看得出来她是个非常干练的女人,短短的头发,一双神采飞扬的丹凤眼,不施粉黛,一身套装,上白下黑,端庄大气,却又不失妩媚俏皮。她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步频很快。上个星期三她才满32岁,虽然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但仍散发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矜持内敛。如果不是瑞丽勐卯镇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这个职务,她完全可以张扬自己的个性,甚至去演电影,当一个众人瞩目的电影明星。她的性格本来是张扬的,无奈一个死气沉沉的职务仿佛一层厚厚的绒布,遮住了她的光彩。

“什么事儿非要见面才说?”坐下后昝小盈迫不及待地问,“我正准备开会,市里领导都要来参加,我不可能不在现场,什么理由也说不过去。10分钟够了吧?我得马上赶回去。”

李在皱了一下眉,他不喜欢昝小盈这种咄咄逼人的口吻。他拂去自己心中的不快,低声说:“这次可能出事了。”

“出事?你是说范晓军出事?”

“是的,一直没有消息。三个月不短了,音信全无,按理说他早已经绕过猴桥口岸,速度快的话货都到腾冲了。”

“你给黑泥塘那边的人打电话没有?”

“一天何止一个电话。接应他的唐教父一边洗温泉一边翘首期盼,盼星星盼月亮,全身都洗成红萝卜了,皮都洗掉他妈好几层,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别说粗话,文明一点好不好?”昝小盈愠怒地盯着李在。

“这也叫粗话?你知道粗话代表什么吗?粗话代表极度焦灼与愤怒,你在象牙塔里没接触过这套理论吧?”

“是的,你在监狱里学的那套高深理论我在大学怎么能接触到?”

昝小盈话里明显有讽刺的意味,李在嘴里则不以为然地“哧”了一声。

昝小盈说:“你一大早上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是的。我们投资150万买的这块石头有可能颗粒无收,这是其一;还有,范晓军他……”

昝小盈扭动了一下屁股,说:“老同学,能不能再等等消息?如果范晓军这次真的出事,我们只有认栽,谁规定每一笔生意必须成功?大不了东山再起,你没钱,我有,钱永远不是问题。”

李在一摆手,说:“你根本没理解我的意思,你脑子里考虑的永远是经济损失,而我内心的煎熬你从来不问,钱是小事,关键是人命,人命关天,我不想损失他这个朋友你知道吗?那可是一条活鲜鲜的命啊!这岂是几个钱可以摆平的?”

昝小盈把一只手放在李在的手背上,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孩一样,笑吟吟地说:“别感情用事!我说的是实话,生意永远应该冷冰冰的,而不应该带入太多的个人感情。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如果他出事,就把赔偿金打入他的账户,收益的是他的家人,你说,这笔拿命赌的生意,不用钱摆平难道用慰问信?再说,现在我们之间不就只剩下纯粹的金钱关系吗?我只认定当时的约定,其他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也不知道其他还有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争执下去也没用,两个人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李在担心的是范晓军的性命,而昝小盈则对此不以为然。

这时,昝小盈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看号码,随手摁掉了。

李在问:“催你开会吧?”

“是。”

“那你走吧!”

“你呢?”

李在坐在那里没动,轻轻摆了摆手。

昝小盈说:“再等几天,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你别这么沉不住气,这不是你的风格。”

昝小盈走的时候,李在一直目送着她婀娜的背影。她的身材由于结婚而显得丰腴,比中学时代好看多了,成熟而富有韵味。性感的臀部那道**的沟壑被划分成两半,就像他们的金钱分配率一样准确。只不过昝小盈不属于他,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李在和昝小盈是在腾冲中学读书时相恋的。

那时的昝小盈像个骄傲的公主,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脖子,神采飞扬的丹凤眼,柔和的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能是从小练芭蕾的原因,她的脚总是向外撇着,走起路来像鞋底安了弹簧似的。但美女的骄傲一般是和空虚相伴的,追求她的人越多,被她拒绝的人也就越多,男孩子的狂热可以滋养她的高傲,同时也催生她的失望。

李在没有像其他男孩子那样给昝小盈写纸条,他对那些幼稚的小把戏不屑一顾,那只能增加昝小盈的反感,因为她收到这样无聊的纸条太多了。他也从来没有躲在墙角觊觎昝小盈,他从来不躲闪她,既不正视也不斜视。他们见面的时候很多,昝小盈的家离李在的家不远,他经常遇到昝小盈和她那个打扮入时的母亲挺着相似的**在他面前骄傲地走过,那碎石般的高跟鞋声肆意研磨着李在紧绷着的神经,他从不正视她们一眼,就当她们是透明人一样。有时他已经接近妥协的边缘,很想停下脚步,深情地看一看昝小盈,但最终,他都没有这样做过。

他在另一方面悄悄努力着。

昝小盈是班上的文艺委员,能歌善舞,学校里逢年过节开展什么文娱活动都是昝小盈组织的。为此,李在悄悄在家苦练了两年口琴。高三毕业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李在报名参加了毕业典礼演出。这让昝小盈颇为吃惊,在她眼里,李在压根儿跟文艺无缘,再说学校里有一个小型乐队,里面不乏乐器高手,昝小盈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李在相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音乐,因为每个人的感情不同,那么他倾注在每一个音符里的内容就不同,只有读懂了他的音乐才可能读懂他的心声,否则就是机械的模仿。

李在在毕业典礼上吹奏的歌曲是他自己创作的,质朴简单,平铺直述。他的吹奏技巧一直没什么长进,显得笨嘴笨舌,经常吹错琴孔。他的演奏形式也跟别人不一样,他吹一下口琴,然后唱一句歌词,然后再吹一段,再唱两句,直到那个非常难听的曲子结束。但台下的同学们没一个人笑他,都在屏气凝神地欣赏他的原创,包括昝小盈。

这年夏天的一个夜晚,他在家属区小路上碰到昝小盈,这次他没有躲避,而是站在那里直视着她。这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夜空中飞行的蛾子都定格在路灯周围。

“我喜欢你吹奏的歌曲。”昝小盈说。

“嗯……”

“是你自己创作的吗?”

“嗯……”

“你能为我再吹一遍吗?”

“好……”李在说。

李在不知道当时怎么那么自信,他站在那里开始给昝小盈吹口琴。那天,李在发挥得更不好,错误百出,换气的时候还有间断,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昝小盈对他的欣赏。昝小盈当时也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偏偏喜欢眼前这个有点木讷的男孩子吹口琴呢?

“这首歌是为你写的。”李在鼓足勇气把心里话掏出来了。

昝小盈听这种肉麻的话听多了,她没有感动,而是平静地望着李在。是的,这句话没有拨动她的心弦,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掀起来。

“我可以保护你!”李在突然不着边际说这么一句。

昝小盈转身走了。

李在有点懊丧,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但当时他并不知道,正是这句话决定了他的爱情。

后来昝小盈才把这个秘密说给李在,当时他要是说什么“我爱你”“我喜欢你”之类的套话,昝小盈也就心平气和了,因为这类甜言蜜语已经让她麻木。而李在别出心裁地说“我可以保护你”,当时的昝小盈感动得有点手足无措,她之所以选择走开,是因为害怕自己投进李在的怀抱。她说她清晰地记得,听到那话,她的腿都软了……

李在那个时候还比较单纯,他不知道命运随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果然,后来两人走了不同的人生之路,昝小盈考上了云南大学,而李在则在高考落榜后家里突发变故,担任腾冲县领导职务的父母到昆明开会出了车祸,双双罹难,他顿时失去了方向。高考的失意,以及父母的离去,让他破罐子破摔,很快,他因为江湖义气出手伤人进了监狱,一待就是6年。

社会地位的悬殊,光彩与阴暗的对比,让他们在中学时代积累的一点情愫灰飞烟灭了。把他们重新拉到一起的是生意,他们现在是合伙人,只有一个目标是他们共同拥有的——赌石。

瑞丽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骄阳似火,现在却突然下起了太阳雨。细细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很快形成一道道曲曲弯弯的水流。窗外有一盆哥伦比亚火鹤花,猩红色的佛焰苞和橙红色的肉穗被雨水淋得风姿楚楚,连腐叶土以及苔藓也瞬间变得湿漉漉的。李在感觉火鹤花那根长长的肉穗有一点色情的味道,这让李在的思绪不得不一直停留在昝小盈刚才离去的背影上,久久驱散不开。

从狱中出来5年了,这5年让李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从一个路边摆摊倒卖服装的“两劳人员”做起,一点一点打拼,渐渐成为一个令人刮目的赌石新秀。虽然李在积累的财富在瑞丽根本不算什么,但跟一般老百姓相比,毕竟还算成就。成就的背后是没有快乐的疲倦,而解除疲倦的唯一方式是情感补充。他曾想找个女人填补自己感情上的空白,结果无数个女人停靠在他身边,没有一个结果,他就像一个中途岛,而那些女人则是过往的货船,吸收完给养便匆匆离去了。在她们眼里,李在仍旧是穷人。情感没补充,反倒越挖越空。李在心灰意懒,再也不会想起那些女人,他不想像唐教父那样无所顾忌沉溺**,他始终念念不忘的还是中学时代的恋人昝小盈。

刚出狱的时候,他第一个想见的就是昝小盈。此时,昝小盈已经嫁给了一个丧偶的老头,勐卯镇国土资源管理所前副所长,瑞丽市腾飞木业有限公司现董事长郑堋天。李在知道,昝小盈和他已经不在一条轨道上,不同的阶层把人与人轻而易举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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