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国府里的主子好伺候么?也不见得罢。只不过因为她们还没资格给主子们做饭,所以遇不到什么棘手的事情罢了。只要是卖身为奴的下人,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她更好发奋图强,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为世子争光,也为自己再入一枚功券——这想法若是让香秀知道,只怕又要笑话她,太过于上进了罢,南叶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在她们原地候命的时间里,周围陆续有其他府的厨娘到“舞台”中央去,在乐妓的歌舞相伴中,当众表演厨艺;她们去的时候,无不紧张而又自信,但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各不相同,有的兴奋,有的激动,但更多的,却是颓然而泣。看来,这赌菜,不是那么好赌的。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芦芽亲自到这边来,通知南叶和香秀,该她们上场了,和她们同组的,还有成国府和永康侯府的厨娘和厨子们。
芦芽送她们到了“舞台”前,再由一名小丫鬟,领着她们登上舞台。舞台上,三组炉灶一字排开,夔国府的炉子,位于正中,恰是众人最为瞩目的所在。南叶朝炉子前一站,压力倍增,忽一抬头,正对台下世子的目光,温和而又暗含鼓励之意,顿时心中一暖,压力全消,只余下了满腹斗志。
待她们全部站定,台旁一名小丫鬟拿着小巧的红头锤,朝一面铜锣上敲上三下,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与此同时,乐妓奏乐,弹琵琶的弹琵琶,吹笛子的吹笛子;歌姬和舞姬们自舞台两边分别入场,唱曲子的唱曲子,跳胡旋舞的跳胡旋舞,好不热闹。
“吵死个人了,叫人怎么专心做菜?”香秀帮南叶把兔腿肉倒进锅子里,口中嘀嘀咕咕,忽一抬头,却见台下坐着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主子,立时紧张得连盘子都拿不稳了。
南叶瞥她一眼,哭笑不得,主子也是人,又不曾把她怎么着,有什么好怕的?她见香秀的脸越涨越红,生怕她太紧张,会直接冲下台去,忙同她讲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做这道葱泼兔,还真得有人伴舞,不然这兔子一炖就是小半个时辰,少爷小姐们干坐着做什么?”
可惜,香秀最怕在主子们面前失仪,根本不敢开口接话,南叶只得罢了。
还好,她们用的是酒,比高汤更易入味,当成国府和永康侯府的参赛选手还在拿筷子试兔肉的酥烂程度时,她们的葱泼兔,就已经起锅了。热油,下葱花,浇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香气四溢,引得两旁的厨娘和厨子频频张望,就连害怕台下的主子们,一直没敢作声的香秀,都不由自主地赞了声:“好香!”
此次的葱泼兔,的确非常成功,论起色香味,犹胜前两回,南叶满心自豪,微微笑着,端起洁白如玉的荷叶边大盘,朝台下走去,香秀紧跟在她的身后。照着芦芽讲解的规矩,她们做好葱泼兔后,得亲自呈到世子面前,待在场的其他少爷小姐们品鉴过色泽和气味后,再由场中丫鬟为他们分菜。
场地正中,有一条小道,少爷小姐们夹道而坐,而世子的位置,在第一排,也就是说,南叶得先绕到场后,再经由这条小道,一直走到最前面去。这段路可不算短,南叶生怕汤汁洒出来,把盘子捧得紧紧的,又叫香秀走在她的侧面,帮她盯着些路。
脚下的路很平坦,她又并非莽撞之人,尽管两旁不断有陌生少爷小姐的目光投射过来,南叶也还是走得稳稳的,连盘沿上用作装饰的胡萝卜花,都不曾挪动分毫。
第三排,第二排……世子的身影,就在眼前了,他似乎天性喜白,还是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锦袍,但领口处却绣有红色的蔓藤花,看起来显眼极了。
“世子……”南叶向前跨出半步,正要将葱泼兔搁到世子面前的小几上,脚下却一个踉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倒去。要摔了!南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惊呼出声,幸而及时想起来,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给世子丢脸,忙把那一声“啊”,吞回了肚子里。
但是,她不是神仙,无法控制自己迅速前倾的身体,眼见得那盘葱泼兔,就要从盘子里飞出来,泼到世子雪白的袍子上,她觉得自己的心,连着自己的前途,也要如同这盘葱泼兔一般,洒得一干二净了。
完了!南叶心跳如鼓擂,不敢再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