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淑怡这边,装满蟹肉的大橙子,很快放进了蒸锅,但蒸锅里用的,并非惯常的清水,而是酒醋水,这酒,是杏花楼的陈年佳酿,醋,是太后娘娘赏下来的内造品,就连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处处彰显着这道菜的不同寻常。
顾淑怡一直忙忙碌碌,顾慧芝那边,就显得清闲多了,她就站在案板前,环顾四周,气质非凡,一众厨娘,揉面的揉面,拌馅的拌馅,井然有序,她则时不时地出声吩咐两句:“两块云吞皮捏一个花篮,可别记错了。”或是:“核桃的油沥干净,夫人们可不喜欢油腻腻的。”又或是:“火腿已有咸味,莫要再搁盐。”
她表情镇定,声音脆亮,旁观的宾客们全都瞧见听见了。说来也奇怪,她吩咐的事情里,明明没有哪一条,是教导具体如何做菜的,但听在人耳朵里,就是觉得她非常精通厨艺,句句都说在点子上。
好些夫人看得连连点头,同旁边的人聊:“这才是大家小姐呢,十指不沾阳春水,但谁也别想糊弄了她去。”
英国公夫人喝着顾淑怡榨的橙汁,目光却被吸引到了顾慧芝那边,小虞氏的脸都绿了。南叶明明是辅助顾淑怡做菜的,怎么突然临时被顾慧芝请了去?这分明是违反规则!
但南叶是夔国府的厨娘,又不是专属于二房,她也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顾慧芝的花开富贵,和顾淑怡的蟹酿橙,都已快要起锅,这时候,顾端方才姗姗来迟,所有的人都随着一声“世子来了”,齐刷刷地扭头,朝凉棚门口望去。
只见顾端身穿一件青色长袍,脚下配的却是暗红色的靴子,头上的束带,又是黑色的,一看就是匆忙间换的衣裳,颜色全没配对。他的面色,更是憔悴非常,还顶着浓重的黑眼圈。
在旁边芦芽的提醒下,他朝着宾客席团团抱拳致歉,道:“真是对不住各位,来晚了。”
可这一张口,好多夫人都拿手帕捂住了鼻子,好浓重的酒味,真不知他灌了多少黄汤才来。
英国公夫人忍不住小声问永康侯夫人:“广元一向稳重,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永康侯夫人瞧中了瘦身后的顾慧芝,想要替顾端说好话,以免让康氏难堪,因此道:“谁家年轻公子不吃酒,许是昨晚有应酬。”
世家公子,一不科举,二不当官,有什么好应酬的,再说了,就算有应酬,也该想到今儿有斗菜,怎能喝得醉醺醺的来。英国公夫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康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到顾端颓废的样子,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有象征性地骂他几句,就叫他上场斗菜去了。
顾端踉跄着走到案板前,手忙脚乱,一会儿功夫,不是撞倒了水盆,就是弄泼了盐罐,乒乒乓乓的声音,听得台下的宾客心惊胆战。过了一会儿,他见面前乱成一团糟,竟指着帮忙的丫鬟们骂了起来。
明明是自己弄乱的,居然骂丫鬟,宾客们不但皱眉,更是窃窃私语起来了。
康氏没奈何,只得叹了口气,声称世子吃醉了酒,今日不宜斗菜,让人把他架下去了。顾慧芝见自家哥哥今日如此反常,有心要圆场,等顾端一走,马上把刚出锅的花开富贵端到了宾客席,请众人品尝。小虞氏见她领先,急了,忙叫了牛妈妈去给顾淑怡帮忙,把蟹酿橙也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