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一道白影在枪戟丛中闪过,跃下演武台,扬长而去。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抓住他,抓住叶无双那狂徒!”
“快救治廷掾大人!”
青芦隐约听到“廷掾大人出事了”的惊呼声,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下推开了相如。
下面不远处的演武台乱作了一团,数万观众由欢呼到安静再到混乱。接着是人喊马嘶,似乎大队人马拼命地追逐一马而去。
“公孙傲出事了?”青芦突然心头一凉,“忽”地醒转过来,红着脸道:“我,我后天就要出嫁了!你,保重!”
相如愣愣地看着青芦一步一步地走下练剑坪,也不知如此愣了多久,然后颓然坐在琴台旁。
琴声响起,相如泪流满面地低吟着:“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公孙鲁不断地踱来踱去,气氛沉闷骇人。
公孙傲仍处于昏迷之中,几位县府中最好的坐堂医正和金疮医正轮流诊治,拿出最佳治疗方案,然后汇报最终治疗效果。
“县令大人,”一位坐堂医正欲显示才华,躬身将大家的综合意见抢着汇报给公孙鲁,“廷掾大人的外伤基本控制住,但,但下身却无法恢复。”
“什么?那我公孙家不是绝后了?”公孙鲁飞起一脚踢去,疯狂地吼道,“给我滚!”
那位坐堂医正一下被踢飞到门边,哼都不敢哼一声,忙团起身子就地“滚”了出去。
屋内一下子静得怕人。
“我的儿啊!你怎么被伤得这样惨啊!”珠光宝气的县令夫人哭喊着推开了阻拦她的人,冲进来扑在公孙傲身上号哭起来。
公孙鲁示意几个丫环将夫人扶出去,可夫人死活不走,依旧大哭不止。
“一天一夜了,我儿为何还昏迷不醒?”公孙鲁只好转头问他极为尊重的老医华诺,希望能得到什么好消息。
华诺医术驰名一方,当年是他花重金从蜀郡聘过来的,在县府已经坐堂数载了,得罪不得,问询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三天后应醒。”华诺眼睛微眯道,“但实不相瞒,以本医数十年的经验诊断,廷掾大人最严重的伤还不在失去下身!”
“什么?这还不算最严重,难道,难道……”夫人一听,惊骇道,“你,你不要胡言乱语!看老娘撕烂你这乌鸦嘴!”
华诺微闭双眼,平和地道:“如不要我说也行,那在下不说了!”
夫人颤巍巍指向华诺鼻子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甩了开去:“给我闭嘴!”
哭得一脸脂粉早成了大地图的夫人胆怯地望着县令,知道夫君是真的生气了,忙掩面扑在儿子身上,再不敢说话了。
“华医,请如实相告。”公孙鲁迫不及待地道。
“下身已被刀废成碎肉残汁,就是神仙来了也无力恢复!”华诺摇摇头,“但这的确还不是最要命的,廷掾大人最致命的伤其实在头颅。依在下的推断……”
听到这儿,夫人又忍不住嚎啕起来。公孙鲁皱着眉,鼻子猛一哼,又才止住夫人的哭声。
“依在下的推断,廷掾大人即便醒转,也将处于植物状态,对环境将毫无反应,无语言、无思维,完全丧失对自身和周围的认知能力。”华诺微闭着眼,语气平缓得无喜无悲,“虽能吞咽食物、入睡和觉醒,但无白昼之分;虽能保留生存的基本功能,但不能随意移动肢体,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如果照顾得好,应有三年之寿,否则……”
说到这里,华诺抚着胡须,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便不再言语。
整个屋子死寂一般的静,静得骇人。
公孙鲁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关于公孙傲的伤势情况,一律保密,不得外泄!”然后挥挥手示意大家都出去。
“遵命!”数位医正慌忙应着退出去。
“老爷,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傲儿报仇呀!”见大家都走了,夫人又悲恸得号哭起来,“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公孙鲁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夫人,我又何尝不心痛,我又何尝不想报仇。但,他们是签了生死协定的啊!”
“你快下令将司马相如抓起来,如果没有他送药,说不定叶无双就打不过我们傲儿了!老爷呀,我看司马相如一直都对我们傲儿不怀好意……”
“傲儿现在只能这般稳定治疗,”公孙鲁烦躁地打断她的话:“目前最要紧的是考虑明天傲儿的婚事,那可是王太守和马议曹史要亲自来道贺的呀。可傲儿如今昏迷不醒,这婚事是不是得取消?”
“取消?来得及吗?各地的请柬收得回吗?你是想成全司马相如和青芦了?”夫人恶狠狠地道,“必须按期举行,刚好傲儿需要人料理,将青芦娶过来正好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这,这,”公孙鲁反复斟酌,“唉,只好这样了。不然,王太守那儿没法交代。”
公孙鲁安排好公孙傲的治疗和服侍事宜后,又匆匆忙忙来到议事厅,接下来可有一大堆事要做。
主簿公孙治惶急着求见,公孙鲁点头道:“我正要找你。”
“县令大人,”公孙治附耳低声道,“林家来人问询公孙傲伤势,在下猜测,似有请求大人退婚之嫌。”
公孙鲁威严地安排下人道:“第一,回复林氏家族,公孙傲无大碍,明日婚期照常举行!第二,马上部署迎娶之事,红绸地毯铺上,大红灯笼挂上,排场要大,喜气要足。”
“老夫这一口恶气,实在咽不下呀,居然敢绝了我公孙家的后!”公孙治悲愤地道,“老夫头都晕了,至于明天这场婚事如何应付,公孙治,你可拿得出个万全之策?”
“在下已经听说,如果没有司马相如赠药疗伤,也许就不是这个结果。所以,这笔血海深仇的帐,司马相如也得算上一份。”公孙治阴险地附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大通。
公孙鲁愣了好一会,忽地喝出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