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昌托着酒壶的手渐渐竖立起来,那不断旋转的酒壶自然也随之竖立,可却依旧紧贴在他掌心上快速旋转着,并没有任何掉落的迹象。
他的右臂从身体右侧缓缓抡起,掌心向前,带着那高速旋转的酒壶从右到左,从低到高再到低,就像是太阳从清晨到正午再归于夜晚的整个过程。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那酒壶始终是竖立旋转着贴合在他手掌之上,单是这一手,就让全场讶异。
大家无不大瞪着眼睛,紧紧盯视着那太阳般的红色光盘。
整个大厅哑寂无声,观众无不深深陶醉,哪怕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只怕会惊醒一大片人。
相如凭着锐利的目光,发现阳昌的手掌并不是只有手臂在动,它自身也在动,只不过动的幅度很小。
掌心不断调整,做出收缩、上挺的动作,而他的五根手指如同波浪一般有节奏的轻颤,每一次都准确的按照顺序与那旋转着的水晶酒壶轻触,这就是他能够保持酒壶旋转,并且始终贴合在手掌上的秘密。
但是,谈起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哪怕是节奏上乱了一点,这酒壶也立刻会从手中坠落。
就在众人都以为阳昌的调酒将以这炫丽的方式结束时,突然间,阳昌先前收在背后的左手也伸了出来,右手上的酒瓶在高速旋转中抛飞而起,然后划过一条弧线落下。就像是太阳陨落一般,顿时引得酒客们一片惊呼声。
但阳昌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他的两只手仿佛突然消失了似的,只能看到一丝淡淡的影子。
这一下,就算是相如都没看清楚。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陨落的太阳已经重新升起。
就在众人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的时候,砰的一声轻响,酒壶已经稳稳落在桌子上。
阳昌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显示着,他完成这些过程并不轻松。
但他没有去擦汗水,怕脏了自己的手。
他自然而优雅的拧开壶盖,将那略微有些粘稠的血红色酒液倾倒入一支金爵酒杯之中。
一滴不多,一滴不少,正好留出酒杯的一个边缘。
他右手拇指竖直的贴在酒杯内侧,食指环绕在外侧,以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姿势,将这杯酒送进一个专供竞价最高者享用的雅室。
总管向相如一揖道:“司马先生,请到雅室品尝。”
相如启步后,众酒客才从刚才阳昌的调酒过程中醒悟过来。
一位老酒客叹道:“一百金,这杯酒值!仅仅是调的过程就比以前精彩无数倍啊!”
推开门,正对着门坐着一位矮壮男士,相如一愣,即刻醒悟过来,忙跪下谢恩:“壮士救文君之大恩大德,我司马相如不知何以能报?”
壮士起身盯着相如,忙扶起道:“先生儒雅之中不失英武,果非凡人!”
“相如愿效犬马之劳!”相如拱手再谢。
壮士还礼道:“司马兄,我郭解非为图报才救嫂夫人,而是顺手铲下不平之道!”
“郭大侠?”相如惊喜道,“吾早闻郭兄对人以德报怨,厚施薄望,声望极高。今日得以相见,乃相如之幸也。”
“相如兄谬赞了,倒是先生之名如雷贯耳,在下久仰!”郭解诚恳道。
相如双手端起阳昌烈焰:“郭大侠今救得文君,相如无以为报,谨以此酒敬与先生。”
“哈哈哈,相如兄既听闻吾行事,难道没听闻过吾从不喝酒吗?”郭解接过阳昌烈焰,豪爽地笑道,“这杯酒既是送与我的,就听任吾来处置可也?”
“好!”相如忙道。
“其实,救文君也只是举手之劳。”郭解将酒分为二杯,“这其中功劳最大的还是阳兄。”
相如诧异地望着阳昌。
“哈哈哈,吾听闻程亦虎手中握有窦兴卖卓文君与他的字据。”
“卖卓文君?”相如惊道。
“窦兴收了程亦虎的钱,欲将卓文君卖与他!”阳昌继续道,“我便请郭大侠出面,逼着程亦虎交出字据,再以此字据找窦兴换得了文君出来。”
“如此,那窦兴就只得放人了?”相如诧异道。
阳昌捻须哈哈笑道:“若窦兴不干,这字据将复制后贴满全城,必毁其一生名誉和前程。”
“唔!”相如点头道,“这种计策你阳昌也想得出!”
“放心吧,窦兴同意交换后,即便他毁了字据,也不敢轻易再来为难尊夫人!”阳昌依然大笑道,“郭大侠的威名可不是拿来吓唬吓唬人的,届时不用郭大侠亲自动手即可要了他的狗命。他窦兴有几个脑袋敢再来打尊夫人的主意?哈哈哈。”
原来,郭解去年顺路随公孙弘回轵县老家,他曾为一女子带过一信交王吉县令转交于相如,但终未见得一面。
今日不但得愿,还出手救得文君,心情高兴,便将酒递与相如和阳昌,自己端起一杯茶道:“二位均是吾郭解钦佩之人。此二杯酒,吾今日得以相敬二位先生,乃郭解之幸也。待吾此次回轵县后,将恭俭处世,多不出门。请二位保重。”
言毕,郭解一饮而尽。
相如举杯道:“郭大侠对吾恩重如山,相如今生若不能报,下世也必效犬马之劳。”说罢,也一饮而尽。阳昌烈焰入口,相如的脸色几乎在下一瞬间就已凝固,整个人像是呆滞了一般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