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唐蒙忙吩咐手下清水研磨,并奉上笔、帛。
待一切就绪,相如一挥手,众人忙退出了营帐。
相如思索良久,即在唐蒙营帐挥毫写下已酝酿多日的《谕巴蜀檄》:
“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集安中国……
“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諡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弟以不教诲之过……”
相如赋毕,又背着手诵读一遍,方才满意地叫道:“可也!”
众人鱼贯而入,盛览更是迫不及待地捧起了绢帛。
相如在檄文中指出,唐蒙所为本非皇上旨意,而逃避、抗拒服役也非臣民应有的德操。因为臣服汉朝本是各部族“延颈举踵”唯恐不及的大事。历史上为了国家的安定统一,效死而不辞的“边郡之士”及“贤人君子”数不胜数。
盛览诵道:“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
读到此,盛览道:“司马先生笔锋好不犀利:难道那些边郡之士就‘乐死恶生’吗?他们不是国家户籍名册上的在编百姓吗?与巴蜀之民隶属于不同的君主吗?”
众人听得动容,此三问高屋建瓴,振聋发聩!
“司马先生真乃天人!先生告知巴蜀之民,凡‘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者,君上岂能亏待?‘故有剖符之封,析珪之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盛览边看边惊叹道,“先生不仅辞赋独步天下,而且檄文以情动人,融之于理辨,气盛于辞断。”
相如道:“盛览兄弟不必过谦,汝之《列锦赋》等佳作已名扬天下了!”
“吾今生遇司马先生,学之于司马先生,虽已作出《合组歌》、《列锦赋》,但实不登大雅之堂啊。”盛览愧疚道,“吾,吾从此实不敢再作赋了!”
见檄文中陈列己罪不少,唐蒙心虽惶恐,但已知相如并未有加害之意,至少不会因此而影响他的官职和筑路大业,一时也感动不已。
唐蒙静心反复诵之,对赋作同样不住点头,甚觉此文之情理备至:“司马大人更注重奉劝巴蜀之民融个人功名于‘君国利益’之中,若能‘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甚至像贤人君子一样‘肝脑塗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则是‘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的千古不朽之举。反之,则‘耻及父母,为天下笑’。此檄文虽责罚了我,但更多的是对百姓晓之以理。若能就此让子民安定,继续开发南夷,亦是当朝之大幸也!”
相如摇头道:“吾心内有所不安,感觉责备百姓的言辞过于激切和严厉了些。不过,皇上目下正全力开疆拓土,欲威加八方,一统四海。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百姓们暂时忍耐一些也是应该的。”见众人点头称是,相如又对唐蒙道:“汝立马将檄文分抄巴蜀二郡,令他们迅速发至各县道,晓谕于百姓!”